齐白石出生于1864年,是鼠年,他一生画鼠无数,笔下的老鼠形象个个生动鲜活,广受人们喜爱,也因此得了一个“鼠画家”的戏称。
虽然在民俗中,作为十二生肖之首的老鼠也是一种吉祥物,“仓鼠有余粮”,有鼠代表着生活富足,象征吉祥富裕及生命繁衍,但在民间却很不被人喜欢,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齐白石则不受以上的印象限制,他的鼠画和题字,不但是诙谐幽默、滑稽生趣,更包含着深深的调侃和讽刺意味。
他曾在《画鼠》这幅画中画了一只老鼠做奔跑状,好像去做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似的,并在旁边题款:汝足不长,偏能快行。目光不远,前头路须看分明。这种尖锐有趣的话,显然是在讽刺那些善于投机钻营、鼠目寸光、自以为是的小人,发人深省。
20世纪30年代,有一次他画了一幅《鼠子啮书图》,画中一盏油灯,火焰微微,两只小老鼠正在拼命啮咬一本线装书,另外一只老鼠正朝书奔来。几只老鼠形神具备,简直呼之欲出。齐白石自认为是得意之作,就放在客厅的桌上把玩不已。不料,一位同乡前来做客,竟然偷偷顺走。齐白石无奈,不得不重画一幅,又题字曰:一日画鼠子啮书图,为同乡人背余袖去。余自颇喜子,遂取缔摹二幅,此第二幅也。时居故都西城太平桥外,白石山翁齐璜并记。由题记可以看出,在齐白石的眼中,老鼠啮书与同乡偷画,二者没有区别,都是鼠辈之人,上不得台面。
50年代初,他还画了一幅题为《自称》的画。画中画着一根长秤杆,一端垂一铁秤砣,一端系一秤钩,一只肥硕的老鼠爬在秤钩上,得意洋洋地自称。其中的寓意应该是讽刺那些自我膨胀,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吧。
当初,齐白石北漂京城,人生地不熟,生活无以为继,为了生存,不得不以卖画度日,受尽了各种管制和欺压。一日,他画了一幅《小老鼠翻灯》:一只小老鼠在油灯下,抬头望着成油的灯盏,一副贪婪的模样。并在其上题诗一首云:昨夜床前点灯早,待我解衣来睡倒;寒门只打一钱油,哪能供得鼠子饱;何时乞得猫儿来,油尽灯枯天不晓。他把老鼠偷灯油比作贪官污吏的横征暴敛,把猫儿吃鼠比作有朝一日贪官污吏绝迹,其寓意多么耐人寻味。
北平沦陷后的三年间,他深居简出,很少与人来往,但是登门求见的人,还是非常之多。他们大多是附庸风雅的敌伪大小头子,请吃饭,送东西,拉交情,甚至要求齐白石跟他们一起照相,或是叫他去参加什么盛典,但齐白石总是婉辞拒绝。后来齐白石怕他们纠缠不休,懒得跟他们多说废话,干脆在大门上贴一张纸条,写了十二个大字:“白石老人心病复作,停止见客。”齐白石原来确实是有点心脏病的,并不严重,就借此为名,避免与他们接近。其实,“心病”二字,还另有含义,意即不屑与汉奸为伍。他在此期间还创作了一幅《群鼠图》来影射嘲讽日伪汉奸。这幅画上的题字更是意味深长:群鼠群鼠,何多如许?何闹如许?既啮我果,又剥我黍。烛灯残,天欲曙,严冬已换五更鼓。画作的内涵直指那些表面上耀武扬威的侵略者与汉奸其实就是一群色厉内荏不能见光的老鼠。
在齐白石的鼠画里,嬉笑怒骂皆有,信手拈来,不但寄寓着他质朴诙谐的真性情,同样也寄托了他不肯同流合污、不甘低首取媚的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