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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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令已经立秋,温度还在盛夏。

闷热的城市总会有惊雷狂风不期而至,人倒是凉快了许多,可总有一些或高大或病弱的树木倒在了新闻报道的画面里,当然也有幸运的,在我雨后出门时刚好钻进我的眼睛。

在我十八九岁前还未进城生活时,那时在乡下,也经常能遭遇大风大雨的极端天气,而且,在旷野里,没有楼宇钢筋的阻挠,风会刮得更加肆虐,常常是喊着号子在屋顶和树梢撒欢撕扯。就是那样的风,那样的环境,风雨过后庄稼地里的小麦或者玉米会倒伏不足为奇,而要看见几棵东倒西歪甚至连根拔起的树木却真是难事,个别朽枝会被刮折跌落倒是常有的事。

我常常想,乡村的树扎根在稀软的泥土里,狂风肆虐它们尚能挺且直;而城市的树,扎根在坚固的钢筋混凝土中,却在暴风骤雨中被连根拔起,横卧街头。为什么?我想,钢筋水泥终究是为稳固电杆和楼宇而生,它们是无法保护住欣欣向荣的树木的,哪怕它们自身那么坚硬,那么牢固。有生命的树木和冷冰冰的钢筋水泥是有距离的,它们更喜欢跟同样有着生命力的泥土紧紧抱团,相生相依。

站在城市的街头,看着很多被移植来的高大树身,是的,是树身,因为它们的冠早被锯掉,只是为了便于卡车的运送。我便想,城市是懒惰的,也是急切的,它等不及一棵树在它的怀抱里一年复一年地渐渐增加年轮,它不愿给树木以时间自由生长,它也不愿给自己以时间慢慢等待。

于是,城市哪里需要绿荫了,乡村的树便会以高价被粗暴地辗转腾挪,那些树也许已在乡下的某个村口、某个田畔、某个河沿或者某个山沟里静静地生活了很多年很多年,它们已经跟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人甚至那里的风成了朋友,而此刻它们被带到城市时,城市唯一允许它们带来的行囊就是跟它们的根已经牢牢合而为一的那一大疙瘩泥土,它们和它们的泥土被草绳五花大绑着弄上车,弄进城。城市以为它们随身携带了一疙瘩泥土就不会在钢筋水泥丛林里水土不服,可是,城市并不知道它们却会思乡,它们会想念乡下的山乡下的水乡下的人甚至乡下的风,它们站在城市的街头或者公园,木然地发呆,看着陌生的面孔郁郁寡欢,它们得了病,即便城里医生一袋袋地给它们身上打点滴挂营养,也无济于事,它们真的病了,有的提前老态龙钟,有的干脆拒绝来年的春天在城市里抽枝发芽,它们渐渐枯萎老去,但它们却不会落叶归根了……

树是要生活在泥土里的,能在泥土里生活是树小小的幸福,它们没有多大的梦想,能在泥土里把根须延伸,再延伸,不用委屈着自己,可以自由伸张,这就够了。可我总能在城市的水泥路面上,看见很多松树、女贞、石榴被栽植在一个有底的大铁容器里,外面包上好看的工艺木条外壳,它们被铁板和铁板下面的水泥路面阻隔,无法跟大地亲近,不能接地气的它们,每天被动地等待着环卫洒水车来给它们淋浴。淋浴过后,它们依然蔫头耷脑着,闷闷不乐,因为,没人懂得它们那小小的幸福是什么。

城市的楼盘是速生的,一夜一节地往上长,一年一片地往外扩。可是,城市啊,你却不知道,树木怎么能在你的怀抱速生呢?你懒得下籽或者扦插,你也没有耐心等待它年轮的叠加,你只是一味地抢掠,从乡村的泥土里把已经成年的它们刨挖斩运。试问,这些被过继或买来的树木,有哪一棵本姓“城”?

站在城市的街头,树木会怯生。我也像树木一样,我的根在乡村,我被自己和社会硬生生移植到城市,十几年了,我依然水土不服,在城市的钢筋水泥里扎根很浅。在城市的无数个夜晚,我总会在电闪雷鸣时惊起,满头大汗地莫名担心自己会被这城市的狂风连根拔起。

(责任编辑:支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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