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夏天,我在咖啡店认识了夏沫。她排在我前面买咖啡,我听见店员向她推销了一个买一赠一的咖啡券活动,但她表示今天只能喝一杯,否则就得彻夜失眠了。夏沫点的是焦糖玛奇朵,也是我的最爱,于是我提出这咖啡券由我来买,然后我再跟夏沫AA,这样我们各自只要花19块钱就可以了。
夏沫很高兴,但她表示支付宝里没有现金,说回家后再转给我。我觉得也就十几块钱而已,就算不给我也没什么问题。因为是刚认识,我们并没有加微信,而是加了支付宝好友。我没有信错人,当晚夏沫就把咖啡钱转给我了。我们在支付宝里随便聊了几句,发现我们都是文字工作者后,越聊越兴奋,就互相加了微信。
在加上夏沫后,我们俩聊了一阵子,我知道夏沫比我年长六岁,是个还没有出名的编剧。从她的朋友圈状态来看,写剧本以及做一些洛丽塔服饰周边是她的主要收入来源,她平日里似乎不用去上班。那阵子,我刚接手家里的公司不久,在日常工作中几乎很少有聊得来的同事。在咖啡店这听起来就很浪漫的地方,认识了一个“同道中人”,我兴奋得不行。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还跟着夏沫去旁听了几场剧组开会。还有几次,我们又一起去了那家咖啡店,面对面各忙各的,那种感觉跟大学时与室友一起去图书馆上自习一样,快乐而又踏实。可不知道为何,没过多久,夏沫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音信,微信不再主动找我,朋友圈也没有了更新。
那天,我一边在厨房收拾一边想:这夏沫到底怎么了?还是跟她一起相处的时候,我无意中得罪她了?正想着,夏沫给我发微信,问我借三万块钱,说是着急还信用卡。我几乎是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她,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很短,她借钱的举动超出了我们应保持的社交距离。夏沫在被我拒绝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高兴,说她自己再想想办法。我以为这只是个例外,却没想到接下来的半年里,夏沫又问我借了三次钱,我拒绝了两次,借了一次。
或许是日子久了,当初刚认识时的矜持也都不存在了,夏沫明知道我大概率会拒绝的情况下,依然在问我借钱,并且没有具体的数额,她居然还说出了“有多少借多少”这种话。从她的话语中,我判断出夏沫应该是欠了信用卡一笔钱,这大半年来她靠着两张信用卡挪来挪去,这样才度过了一个月又一个月的“难关”。
因为借钱这个事情,我心里有点烦夏沫,也不在乎她听了会不会生气,我给夏沫发了一条微信:既然你总共缺三万块钱,手头的活儿暂时不会有太高的收益,不如你先找个工作,每月有稳定的收入,先把信用卡这个坑填了再说。
夏沫没回复我,她沉寂了一阵子,我知道我的话刺伤了她。没想到没过多久,夏沫的朋友圈开始更新她的动态了,一看就是公司要求转发的朋友圈,我知道夏沫真的去找工作了。
说来也很有意思,以夏沫的资历和人脉,她去当个编辑应该不成问题,但夏沫选择了去我们认识的那家咖啡店打工。一开始,我见她都是在发咖啡店的公众号链接,后来她开始展示自己制作咖啡的照片,还有创意类咖啡的作品。看着照片中神采飞扬的夏沫,我知道她在这份工作中又找回了自己,而还清信用卡这件事,或许也是指日可待。
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我与夏沫可能不再会是朋友了。这种惋惜的情绪还没在心头萦绕太久,我收到了夏沫的微信:来店里,我请你喝咖啡,我为你做了一杯特调。
一周后,我与夏沫再次面对面地坐在了这家让我们认识的咖啡店里,夏沫穿着白色的衬衫、牛仔短裙,罩着一条黑色围裙。夏沫告诉我,那天收到我的微信后,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思考了很久,在她决定辞职做自由职业者的这两年里,收入时高时低,一直不太稳定。况且自由职业者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一要有足够的资源,二要有强大的自律精神,两者缺一,都会让生活陷入混乱。
夏沫还告诉我,来自经济的压力让她很想回去上班,但又抹不开面子,她也确确实实不想再回到从前工作的那个环境里。再三考虑下,她选择去了这家她喜欢的咖啡店。一开始,她的家人还不太支持她去咖啡店上班,因为在上一代人的眼中,“坐办公室”“文职工作”相对来说比较体面,但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压根没有这种偏见,只要是自己热爱的,都是好工作。
“我现在下午是咖啡师,晚上是编剧,至于上午……用来补觉和做家务。”在说完这句话后,夏沫也做好了专门为我定制的特调咖啡,她给这款特调咖啡起了个名字,叫“意外”。
因为我们都是彼此生活中意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