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廷付
那年的一缕春风吹开了光秃秃的枝丫，一夜之间，枝头泛起点点桃花。
男人用牛车拉回了戴着红盖头的新娘。一阵喧闹过后，坐在床沿上的新娘察觉到屋里的冷清，猛地扯下盖头。她看到男人坐在门口冲着她傻傻地笑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你的黄褂子呢？”男人收起脸上的笑容，耷拉着脑袋，小声地说：“那是借的。”
新娘跳下床，往屋后跑去，没找到接她的那头老牛。她再跑回屋，才发现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木头床。男人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敢看她。
“你说，是不是连你都是借来的？你个骗子，有没有一句真话？”
男人缓缓地抬起头，望着女人，轻声说：“有。”
“啥？”
“屋后有桃花。”
女人听到后，气不打一处来。她刚刚去屋后找老牛的时候，看到了两棵比棉柴高一点的桃树。
“你个大骗子，你说你有什么？”
“我有一双手。”男人说话的声音高了几个分贝。女人不再说话，无声地抹着眼泪。
等到男人把屋后种满桃树的时候，女人的脸上慢慢有了笑容。粉红的桃花开满枝头，女人看到孩子们在桃树下玩耍的时候，白嫩的脸上也被映得红彤彤的，像极了一朵桃花。
从进门那天起，男人就把她捧在手心里，他总是一个人在地里没日没夜地劳作，不舍得让她被风吹，日晒，雨淋。男人农闲时，还出去做小工。几年下来，硬是用他的双手把那两间土坯房推倒，建起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大院子。院子里也栽上了几棵桃树。
女人出门都是专车接送。从最早的牛车到板车，再从自行车到三轮车，男人则是女人的专职司机。到街上的时候他也不去逛，就坐在车上看着车子。什么时候女人买齐了东西，男人才把车头调转方向。听着女人嘴里不停地说着集市上的见闻，男人偶尔也咧着嘴傻笑，却很少说话。
那年桃花刚开的时候，一个噩耗传给了女人，农闲时在工地上做工的男人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等女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停止了抢救。女人哭喊着求医生，只看到医生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女人一下子昏了过去。等女人醒来的时候，男人和她一起被人拉回了家。女人歇斯底里地哭喊声，惊落了房前屋后的桃花。
从那以后，女人时常坐在村口，向北张望着。从冬天开始，她一直等待着那缕春风，等待春风吹开那片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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