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义
有一个算卦的先生，名叫何半仙，曾经天天在北门口一家药铺门口摆卦，惹得好多人围在那里看热闹。药店好多天没有发市了，老板心里很烦躁，望着门前那生意兴隆的卦摊，不禁恼火。这天，他想了一条妙计，决心办何半仙一个难堪，把他赶跑。他分开众人，走上前去，对何半仙一拱手：
“何先生，听说你的卦很灵啊！”
何半仙忙还礼道：“啊，王老板，你老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王老板道：“今天我想算一卦……”
“好好，”何半仙随口说道，“是福是祸，尽早问卦问卜；验事验理，方知仙庄灵妙。”
王老板说：“唔，不过咱丑话说到前头，你要算对了，我加倍送卦礼；如果算得不对，请先生一定另设仙庄！”
何半仙一听：这不是想掀我的摊子吗？要是不给他算，他当众就得就糟践自己；要是给他算，也难免当众出丑。但他毕竟是江湖老手，便硬着头皮说：
“王老板，有什么迷途请讲！”
又随手指着卦摊前面的一副对子念道：
“生死祸福皆知，
天地阴阳全晓。”
王老板说：“我的药店多日没有开张了，你算一算什么时候能发市，发市能卖多少钱？”
何半仙一听，暗骂：“这老家伙真的动起干戈来了！——这么具体的东西，别说我半仙，就是全仙也难算出来！”但退堂鼓是打不得的，只得装腔作势、掐指叠纹地念叨起来：
“甲乙丙丁，这老家伙是我的灾星；金木水火，你没发市怎能怨我？子丑寅卯，明天一早我一定得跑……”当然，他咕噜得谁也听不清楚。他一面咕噜，一面挖空心思想办法。突然，他向王老板一拱手，恭贺道：
“恭喜恭喜！你今天财气盈门，一定发市！”
“噢，能卖多少药？”
何半仙又掐指叠纹地念叨一通，说：
“嗬，财气还不小哩！——二百钱的！”
王老板一听，今天就能发市，心中倒有些高兴起来，说：“不在乎多少，发市就是大吉！”说罢就回去等生意去了。
过了一会儿，慌慌张张地来了一个算卦的，是一个农村汉子，名叫王二愣，他为什么慌呢？原来他家的驴不见了，专意赶集来算卦的，想算一算他的驴迷失到哪里去了，还能不能找到。何半仙一见王二愣，心中暗喜：“救驾的来了！”
他让王二愣抽了一签，接着又“金木水火”地念叨一通，说：
“不妨事，你抓剂药吃吃就好了！”
王二愣一听，大吃一惊，忙说：
“先生，你弄错了！——我的驴不见了，你怎么叫我吃药？”
何半仙郑重其事地说：“对，是得吃药！你不是找驴吗？想不想找着？”
“想。”
“想找着就得吃药，不想找着就不用吃药。你说这药吃不吃？”
“吃。不过，这……”王二愣似乎觉得这道理又太简单了。
“你别‘这个那个’的啦！我人称‘半仙’，那可不是白称的。你这一卦，就得这样！话说多了也不好，天机不可泄露！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相不相信我何半仙？”
“相信！相信！”
“这就得了。你再想想，我为什么不叫别人吃药，单单叫你吃药呢？——卦理不同嘛！好吧，我给你开张药方，你到这小店去抓。”
何半仙说着，在一张小方纸上写了两个字，把纸叠起来，递给王二愣说：“常言说：一药一性，百病百方。一药一性岂能指鹿为马？百病百方焉能以牛易羊？这话你可能听不太懂，但下面三件事你一定要牢牢记住：第一，买药一定要到这小店里去买；第二，一定要买二百钱的，多了、少了都不行；第三，太阳落地以后，熬熬喝了睡觉。能不能记住？”
王二愣扳着指头说：“好记，好记。”
王二愣拿了药方到小店抓药，王老板正在院中和家人叙话，不知刚才何半仙的勾当。此刻一见来了一个买药的，觉得何半仙真个不是瞎吹。他接过药方一看，上面只写了一味药：巴豆。也没写药量，就问：
“买多少？”
“二百钱的。”
王老板不禁暗暗吃惊：“这何半仙算得可真灵啊！”
再说何半仙为什么要给他开这一味药呢？因为这是泻药，常言说：巴豆不去油，力量大似牛。王二愣吃了那么多泻药，一夜难以成眠，明天一定来找麻烦。何半仙是决计“八退二成一”了，这麻烦当然也就落到王老板身上了，他这是藉以寻报复。
且说王二愣买药回去，跟老婆一说，老婆非常生气，嘟囔说：
“你这个人真是！驴丢了，吃药管啥经？”
王二愣说：“你妇道人家懂得个啥？人家何半仙是半个神仙，听说是何仙姑的后代，你知道吗？”
二愣的老婆笑了：“这么说来，是姓他妈的姓了？”
其实，把何仙姑请出来，纯是王二愣自出机杼的瞎编排，目的是给何半仙壮神，使老婆相信，免得瞎嘟囔。不想话说出来竟有些漏子，他不得不掩饰说：
“什么爹的姓娘的姓的！神仙又不兴结婚……”
话一说出口，他觉得更不对头，就赶紧说道：
“别闲磕牙了，快借个药锅子去吧！天一黑就得熬药，找驴要紧！”
老婆别不过他，只得照办。
晚饭后，药也熬好了。王二愣喝了两碗巴豆汤，正准备上床睡觉，肚里便咕噜起来，只得赶紧到茅厕里去。回来以后，屁股还没有挨床，肚里又咕噜起来。就这样，拉了又拉，简直不能睡觉了。王二愣这才觉得上当了，心里恼火。他老婆又嘟囔起来：“人家找驴都是到外边去找，你光在肚里咕噜，总咕噜不出个驴来！吃药找驴，八辈子没听说过！”
“你别咕噜了，天一明我就去找这个蛤蟆的儿去！不砸他的摊子，就算我王二愣没有种！”想起何半仙，他恨不能咬他两口。
一
二
三
四
这天夜里，王二愣睡得迷迷糊糊，约二更天的光景，又到茅厕里，嘟哝道：“拉吧，拉吧，反正咱不能算毕头……”
正在这个时候，你猜怎么着？一个邻居正拉了他的驴往外走呢！原来他家的驴正是这邻居偷的。这邻居白天不敢往外牵，想趁夜晚把它拉出去，赶个远集把它卖了。可是，他正小心翼翼地往外走着，忽听隔着墙头有人传出话来：
“拉吧，拉吧，反正咱不能算毕头！”
常言说：做贼心虚。他心里有点儿害怕了，忙把驴又拉回去，想等晚一会儿听听动静再说。过了一会儿，他又把驴拉了出来。可是，当他走到驴主人的墙头外边的时候，又听里面说道：
“还拉！好呀，到天明我非告你不可！”
那人一听，心里吓得一惊，以为他的事露馅儿了，哪里还敢再往外拉？心想：算了，别找霉馍吃了。于是他把驴缰绳解掉，就把它放出去了。那驴获得了自由，跑到街上，“昂昂”地叫了几声，找自家主人门去了。
王二愣一听当街有驴叫唤，听着那“昂昂”的声音，好像就是自己的驴，便不顾一切，赶忙出来寻找。一看，真是自己的驴！他喜出望外，只是不见了驴缰绳。他就抓住驴笼头，把驴拽了回去。
老婆一见，也喜不自胜。
高兴之余，王二愣不禁一拍大腿说：
“刚才熬的药渣还有没有？”
“还要它干啥？”二愣老婆反问道。
二愣说：“你没看驴的缰绳没回来吗？去去去，赶快熬一熬，我再喝一剂，把驴缰绳也给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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