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笛 印象童年之 春来杨柳依依,折柳成笛。花间蜂蝶漫舞,三五成群。伙伴牛背吹笛,春天多么美丽。
“春打六九头。”农谚是这样说的,意思是六九左右,春天就蹒跚着脚步来了。春天会带给我们什么信号呢?很直观的一点,就是“五九六九,隔河看柳。”隔着澄澈的河水,我们能看到对岸柳条泛绿。
这种绿,是柳的新装。人们一直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其实,我觉得应该是柳先知,它开始从自己的内心到表皮慢慢苏醒,外面被一层新绿禁锢着,其实内心早已春意斑斓。
柳条绿的时候,会有许多孩子在柳树下折柳,然后用小刀把表皮刮光滑,没有枝杈的柳枝左右拧动,直至柳枝外的那层皮与光滑白皙的柳条分开,只一抽,用小刀在抽掉的柳枝外皮处压扁,刮去两毫米左右最外层的嫩绿色表皮,这样一管柳笛就做好了。
新做的柳笛,放在口中吹奏,小且细的清脆悦耳如孩童撒娇;大且粗的如同牛哞抑或莽汉的怒吼,吹奏起来,整个嘴唇都振得麻木。不管是大或小,柳笛一响,总给人一种山河萌动的信息。
柳笛声声春来了。柳笛是为春天代言的形象大使,它不光颜值高,而且声音悦耳,讨人喜欢。一管柳笛还是一条时光隧道,很多人都能从中看到自己的童年,回忆起青葱当年事,然后会心地坐在回忆里傻笑。
犹记得小时候做柳笛,刚出春月,柳树的枝条还没有抽穗,隔壁的邻家姐姐便拿着一把镰刀,瞅准最光滑的一段柳枝割下,巧手慢拧,我专心致志地看她制作柳笛的全过程,讶异于这样一个长相俏丽的姐姐,怎会干男孩子才懂的事情。后来,吹柳笛的时候,我望着河水倒影里的蓝天白云和依依柳枝,总觉得那柳枝与邻家姐姐的秀发毫无二致。
后来,过了许多年,一个春节,我再次返乡,望见那位邻家姐姐。她已然结婚,生了一位长相酷似她当年的女孩,我问她:“姐,你家小娃会拧柳笛不?如果会,帮我拧一管呗。”邻家姐姐用手指摁了一下我的脑袋,然后手指一旋,指着女儿大声说:“开玩笑,我的娃,哪有不会拧柳笛的。拧一个给舅舅。”小娃笑嘻嘻地跑出去,头后的马尾跳跃着,似一束新嫩的柳条。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不知怎的,每每读到这句诗,我脑海里总是嗡嗡的柳笛声,细密绵长,整个都城都是。那些撒开脚步奔跑的孩童,那些拿着棍子够柳枝的小子,那些围在哥哥屁股后面看柳笛制作过程的女孩,那些被柳笛吸引的鸟雀,以及无边的春水,在人的脑海里漫漶。一管柳笛,清脆如是,是流动在口唇之间的乐章。
一管柳笛带给我的意象,深入骨髓,以至于我读到李白的“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东风满洛城”,也认为这“玉笛”应该是柳笛才好。这样的笛声和春风毫无违和感,恰和了时令。真若如此,李白面对一管柳笛,也少了许多奔放夸张,多了几许温婉。
在网络上读宋广杰的诗,有一首名曰《柳笛》:“早春,低垂的柳条/在计算自己又长了几寸/要是让孩子/拧成柳笛就好了/长到可以绕梁三日。”瞬间觉得惊艳,怎么一念及柳笛,人心都和春水一样,诗意泛滥?(李丹崖/文 李松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