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秋风乍起,一场久违的秋雨之后,阳光彻底失去了它的威力。暑气消散,天空澄澈明净,广袤的大地一片清爽。迷人的秋天,从梧桐树的枝柯间落下,踏着诗意款款而来。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秋雨绵绵,梧桐树叶最先枯黄,那一片片金黄的叶子,吸足了一夏的营养,宽大而肥厚。瑟瑟秋风中,它们从容而落,毫无惧意,生命中仅有的一次滑翔,轻盈而优雅。秋草丛生,落叶满地而无人清扫,极自然洒脱,少了人工雕琢的痕迹,自然简约富有韵味。
冷冷清秋,风光无限。“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榴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王维最懂赏秋,他的这首《栾家濑》可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秋日之际,石榴是树上最美的风景,那一抹娇滴滴的红,恰似秋天的嘴唇,诱惑无限。水中世界别样精彩,池塘里,小河中,秋水潺潺,白鹭逗轻波,意境悠远而动人。
秋雨之景,美在荷塘。“一朵芙蓉著秋雨”,秋天的荷塘不再像盛夏时那样翠绿逼人,野塘残荷,却别有一番情趣。秋雨霏霏,雨水滴落在荷叶上,圆润如珠,清白相间,宛如一幅迷人的水墨丹青。那一朵残留的出水芙蓉,好似一位温婉的古典美人,从泛黄的古籍中走来,从千年的唐诗宋词中走来。
细润如酥的秋雨,滴落在叶子上,老了梧桐,生了忧愁。“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易安居士的笔下,秋雨沙沙,如泣如诉,庭院中的梧桐细雨纷飞,飘飘洒洒直到黄昏,引人悲秋,充满了黯然销魂的离愁别绪。遥想李清照当年,南渡之后,昔日繁华盛况对比眼前凄凉,秋的气息,对于敏感细腻的才女来说,有孤独寂寥之感。
也有积极乐观的文人。“凉冷三秋夜,安闲一老翁。卧迟灯灭后,睡美雨声中。”白居易老先生不愧为典型的乐天派,秋雨凉凉之夜,静卧床榻,枕着一场秋雨入眠,何其洒脱!春雨贵如油,太娇气;夏雨疾如风,太暴躁;冬雨绵绵,又太冷酷;唯有秋雨,飘飘洒洒缠缠绵绵,最懂人心,充满情趣。
梧桐之美,惟秋后而已。少年时代,老家的小镇上,街道两旁尽是梧桐。有一年,我和同学从村里来到镇上看电影,半场跑出来玩,猛然抬眼,发现高大的梧桐叶片,蝴蝶般在秋风中簌簌而落。满地的金黄,脚踩上去蓬松而柔软,我的内心刹那间也变得异常柔软。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听听那冷雨,思绪袅袅,无穷无尽的遐思氤氲弥漫其中。秋雨是季节的净化剂,涤荡夏日浓妆艳抹,洗净岁月铅华,回归大自然的恬静之美。凉凉的秋雨中,天地洁净幽美,时光,变得清爽而透明。
秋天静美,秋雨婉约从容,而我,愿做庭院中的那棵梧桐,静静地伫立在风风雨雨的日子里,老成岁月深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