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小年腊月二十三一过,就要蒸年馍。年馍,顾名思义,是一整个春节都要吃的馍。蒸年馍是出于春节期间亲朋迎来送往做饭快捷的需要,也有许多吉祥的寓意在其中。
年馍通常被称之为“壮馍”,在中国北方,年馍与平时吃的馍馍形制上不同,年馍更高一些,类似于一个圆柱体,只不过馍的顶部是类似半圆形,像是隆起的小山头,而非平坦如砥。在我们亳州,年馍又被称之为“高壮子蒸馍”,顾名思义,主要对自家孩子的美好祝福。尤其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时候,粮食紧张,吃喝用度都吃紧,国人的个头因营养缺乏平均值受到限制。孩子长得又高又壮成了很多家庭的期盼。
蒸年馍的仪式感很强,说话做事都要谨言慎行,不打诳语,不吐脏字,凡事都显得小心翼翼。少年时,每逢蒸年馍的时候,祖母、母亲等人都会把我们支出去:“去吧,找小伙伴们去玩吧,做好了饭喊你。”我们屁颠屁颠地跑出门去,父亲在院子里劈柴,祖母和母亲则用酵母活了面,在碗盆里放好,置于烧了温水的地锅内。
大概两个时辰,父亲的柴早已劈好了,面在瓦盆中由半盆发出了整整一满盆,摁一下,松软无比,拿出案板,撒上一些面粉,我们把此时所撒的面粉称之为“面步”,好像是这些面粉撒下来,发好的面才能在案板上走步的意思。或许是吧,我曾就面步的命名问母亲,母亲也答不出来。面在面步上揉搓按压,如是反复,面步也撒了三五次,直到面剂子逐渐紧实劲道,揪一下,叭叭作响。这时候,把面分成一个个面剂子,一个面剂子就要被揉成一个高壮子蒸馍,蒸馍高高壮壮,挤挤挨挨地被码在笼屉上,再撒上一层面步。这时候不必立即开火去蒸,让面在笼屉上再“醒”一下,半个时辰左右,再开火,火要大,最好是耐烧的劈柴,火舌汹涌,笼屉之上烟气袅袅,馍馍的香很快被蒸发出来。这种香,来得直接、过瘾,让人禁不住舌根流涎。
又是快火猛蒸半小时许,停火十分钟,焖一下,起锅。掀开锅盖的瞬间,馒头在萦绕的蒸汽衬托下,一片雪白,喜气逼人。祖母这时候会在馒头顶端点上红点,喜气就翻了倍。年馍被一个个摆在筛箩里放凉,一只只筛箩摆在院子里,上面是一字排开的年馍,像是一个白的营帐,很是耐看。
年馍蒸好了,母亲会在门口喊上一嗓子,我们听到了就飞奔回来,洗把手,拿着一个馒头就吃,吃第一锅年馍,可以不就菜,就品咂年馍之中越嚼越甜的麦芽糖的滋味。若是拿起第二个年馍,中间可以加上祖母炸好的麻叶、馓子等新春才烹饪的美味,大口嚼食,有些幸福到夸张的意思,彼刻,爆竹遍地响起,大红的春联也开始裁写,新衣服早已备好了,一切都是喜气盈盈的氛围。
其实,在我们没进家门之前,年馍早已在堂屋客厅的几案上摆好了整整两盘,后面是只有春节才被请出来的祖先的牌位或照片,红烛亮起来,祖母把年馍恭敬地摆上去,口中念念有词,一切都是最美好的祝福。过年了,人间小团圆,心灵大团圆,过去和未来,一个是怀念,一个是希冀,我们手里握着的是香喷喷的当下,恰如那年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