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举办一个隆重的文艺成果展演。音乐已经响起来,主持人开始在台上宣读展演规则。
台下坐满密密麻麻的方阵,这些统一制服却不统一颜色的人群来自各行各业。
虽说是下午三点,但烙铁一样的太阳,依然把我们这些被动听众弄得汗流浃背。
我们单位坐在方阵的C区,我是领队。在单位我是一名副职,此时作为领队算是当了一会儿正职。临来的时候,正职对我有过交待,一定要遵守纪律,展示我们单位的风采。可太阳不管那么多,它不会理会谁谁交待了啥,只管火辣辣地燃烧着。人群中不断出现一些骚动,有的人说话的语气十分刺耳。这时我决定给每人买一瓶矿泉水,才使不安的人群稍微平静下来。
有人很快将水倒进肚里,扔掉空瓶。问题来了,空瓶滚到场边,两个拾破烂的人争执起来。台上的节目已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是舞蹈,以前看过好多次。所以,我的注意力被两个拾破烂的家伙吸引了过去,一个脚踩瓶身,一个手攥瓶口。这一踩一拽,倒比台上的表演滑稽得有趣。一个说,我先攥着的。另一个却说,我先踩着的。当然,两个人都想将那个空瓶归自己所有。没有人给他们调解,只顾看笑话,看事态怎么发展,看台上台下哪个节目精彩,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有人故意又扔了一个空瓶子。可能是想将两个人拉开,只要一个人去拾这个瓶子,那一个瓶子就归另一个人了。而两个人没罢休,直把争瓶的闹剧推向高潮。台上换了一个节目,大合唱,也没有什么新意。
两个人开始动手动脚。站着的捋了一下蹲着的头,蹲着的也不示弱,腾出另一只手抡站着的腿。两个人口中开始不干不净,看来两个人是较上劲了。
我们方阵又开始骚动,A区B区都鼓起掌,而我们C区都在观看两个人的战争。我作为领队,感到十分不安。万一我们的状况被哪个领导看见了,肯定会受到批评,搞不好还要通报。
我开始劝两个人离开,无效。我看软的不行,便换副严厉的口气,也无效。我心中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心想,什么素质!
台上又换了两上节目,整台展演即将推向高潮。西沉的太阳也开始变了颜色,红红的光线把广场粉刷得流光溢彩。
两个争瓶子的,仿佛也达到了高潮。瓶子在他们的争执中吱吱呀呀,似乎发出痛苦的呐喊。我一口喝干了瓶中的水,本想扔过去,但我坚定了信心,坚决不让两个家伙捡到便宜。我宁可将空瓶子带走,也不会让他们捡去。这两个没有素质的家伙!
主持人的串词说得很好,几乎把每一个节目都夸成一朵花儿。
终于,那只破瓶子一断两截。站着的捡个瓶下身,蹲着的得到瓶上身。这个结果的确不错,十分公平合理。两个家伙的脸上仿佛都流光溢彩。
他们接着又抢丢在地上的空瓶子,几乎将所有的空瓶子都装进自己的尼龙袋子里,唯有我的一只仍牢牢攥在手心里。
两个家伙好像都发现了我手中的空瓶子,都在虎视眈眈地盯住我。他们竟然想得到最后的空瓶子?没有素质贪婪的家伙!其中一个往前靠一步,想在我脱手后捷足先登,但被维护广场秩序的警察制止了。
我想,他们就是哀求我,甚至求我,我断然不会将空瓶子留给他们的。这两个没有素质的家伙!
天色暗了下来,霓虹灯代替了太阳的光芒,广场上响起最后的掌声。
A区B区进行有秩序的退场,我们C区也在站着等待。
两个家伙非但没有离开,还在目不转睛地盯住我。我心里突然想笑:这两个可怜的家伙!
我开始迈动脚步,一个拾破烂的家伙突然上前拽住我的胳膊,我已被汗水湿透的衣衫,立即印上肮脏的手印。
我发怒了,如一头被侵犯的黑熊。我说,你想干什么,没有素质的家伙!
另一个没扯住我手的家伙指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先生,您的钱包。
我的钱包,黑色的,真皮的,鼓鼓囊囊的钱包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里面还有好多证件和银行卡。
我无地自容。我突然想起我的父亲,生前也靠拾破烂供我上完了大学。
我惭愧,我丢失的不仅是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还有更为弥足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