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孩子 ——怀念我们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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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最后三年,一对夫妻陪伴几十个孩子走过了小学的最后三年。教室是一座高高的、里面有两根旧明柱的老房子,出门向右是一座更高的、带着更多廊柱的老房子,里面合住着至少两户人家,靠近教室的一侧是这对夫妻的家。那三年,这里也是我们这几十个孩子的家。

丈夫教数学,妻子教语文。在这两栋旧式房屋里,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开始临摹钢笔字帖,学习速算法,每两周写一篇作文,几乎每周做一次数学测试,很多的课外练习……那时,没有现在铺天盖地的教辅,学习资料都是在这对夫妻的家里,丈夫手把手教我们用铁笔在蜡纸上“刻钢板”,然后拿滚轮沾上油墨,一张一张刷出来——这是我们这群孩子最早操控的“先进”机器。当铁笔在钢板上发出轻轻的“吱吱”声,当双手沾满黑、蓝色的油墨,有时蹭到鼻尖、脸颊上,那是同龄人难有的收获,成就感装在心里,贴在脸上,欢笑声充满了我们的家。

也是在这个家里,成绩落后的孩子经常留下补课,不但是无偿的,夫妻俩还会煮一锅热气腾腾的红薯给大家吃。那时候,补课是饱满的、甜滋滋的,是求之不得的待遇!调皮捣蛋的孩子一开始怕他们家访,可是一次、两次、三次家访过后,这些孩子成了大家羡慕的人,因为后果很“严重”:他们更自信了,更自律了,更快乐了!每次写作文,孩子们都憋足了劲儿,希望得到她写的更好的评语,希望她在课堂上念给大家听,这是每一个人都可能获得的荣耀,兴趣的种子就此一点点深入心里。

第二排左三为张巨久老师,右一为蒋鸿宾老师,第四排左四为作者。

那三年,正是刚恢复高考的三年,一个古老而不大的县城里的孩子们,开始有了遥远的憧憬,去省城、去京城的可能取代了上山下乡的现实。那时,学习是无足轻重的,我们大把的时间耽耗在无所事事的玩耍、小城遗传的大嗓门和帮着家里摆摊等活计上,读书只是所有人都喜欢看的、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儿,这对夫妻硬是拉着几十个孩子的手走进了读书的画儿里,并且硬是画出了县城里最美的画儿。

80年代的第一场小升初考试,我们创造了县城的“奇迹”:出了个全县第一名,有超过一半的孩子考进了省重点一中,其他人全部达到了二中的分数线。再后来,有两个孩子考进了中国人民大学,很多人考进了省内外的大学。

三年里,教室调换了几次,但是家一直没搬。记得我常受表扬,有些骄傲。一天放学,这位丈夫把我留了下来。坐在“家”里经常刻钢板的桌子前,他盯着一盏亮着的台灯,若有所思地说:“中国字很讲究,自大一点,就不受欢迎了。人自大就会被孤立,我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有几次都想把手指伸进台灯的电门里。”他的话,我当时听懂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消化几十年至今。

五年级的一天,语文课。他的妻子抱着一大摞作文本走进教室,记得是讲作文《辛勤的园丁》。她边讲课,边流眼泪,大家心里慌慌的,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伤心。快下课了,她说,自己要请几天假,去外地看病。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的胃一直不好,县城里的医生怀疑她得了胃癌,建议尽快去大医院,她是把这节课当做了“最后一节课”。庆幸的是,检查结果只是普通的胃病。

那群孩子如今都是近六十岁的人了,几十年来,逢年过节都会去看他们。在外地工作的,心里也一直惦记着。不管何时,到了家里,大家依旧像孩子一样。

那位丈夫在十几年前、八十五岁时就离世了,那位妻子在今年年初刚刚走了,九十九岁——本打算给她办百岁寿宴的。那群孩子去送了她一程,她的女儿把他们按照风俗随的份子钱都退了回来,说这是妈妈特意叮嘱的。

他们两人生育了九个孩子,竟仍然“拉扯着”我们这几十个孩子,他们的能量之大该有多么的“爆棚”!

蓦然回首,看到那位丈夫,高高的个子,脸庞黝黑而坚毅,永远笔直的腰杆;那位妻子,白白的皮肤,眼神深邃,面目慈祥,自带笑意。那几间高高的老屋里,一直燃烧着旺旺的炉火,把老旧的墙壁和新鲜的孩子们的脸都照得通红,那是四十几年前这个县城里最红最亮的地方。

丈夫叫张巨久,妻子叫蒋鸿宾,亳县回民一小的老师。他俩都走了,留下我们这群孩子……

永远,我们都是他们的孩子……

(责任编辑: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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