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苏轼的《蝶恋花》,一句“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那扇斑驳的门,将我拉回了那段偷青杏的旧时光。
在那个燕子于檐下呢喃翩飞、小麦吐完穗的时节,杏树也悄然结出了青杏。那青涩的果实,虽酸得让人龇牙咧嘴,却对我们这群整日疯跑、肚子总闹饥荒的半大小子,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毕竟,杏子未泛黄成熟时,无人看管,正是我们“行动”的好机会。
村里最大、结果最多最好的杏树,长在村子中央的池塘边,那是严厉的大队长家的。大队长掌管着全庄的生产分配大权,平时总是板着脸分派任务、训斥人。在我们小孩子眼里,他就是个“大魔王”,让人畏惧又不喜欢。也正因如此,每当杏树挂果之际,他家的杏树便成了我们“惦记”的目标。
犹记得那个午后,全庄的劳动力都下地干活了。我和几个小伙伴怀揣着“小心思”,跑到池塘边,假装钓鱼,实则是在观察大队长家的动静。不一会儿,外号“猴子”的小明打探归来,兴奋地说大队长家锁着门呢。我们一听,立刻扔下渔竿,像小猴子似的溜到杏树下。我一马当先爬上树,拿起竹竿用力扑打,瞬间,青杏如雨点般纷纷落下,铺满了地面。等树下的小伙伴拾完,我便准备下树。可慌乱之中,意外发生了,一根杏枝“咔嚓”折断,我双手下意识地乱抓,好不容易才抓住另一根树干,没从树上摔下来。
落地后,我刚松了口气,“猴子”突然指着我的腿大喊:“血,血,流血了……”我低头一看,右腿膝盖处的裤子被划破了个大洞,膝盖上的皮也被刮伤,鲜血正汩汩渗出。可当时,我顾不上疼痛,带着小伙伴们匆匆逃离了“作案现场”。我不敢把这事告诉父母,最后偷偷找到大我一岁的玩伴虹。她用酒帮我给伤口消了炎,又笨拙地帮我缝补裤子。虹的技术远不如母亲熟练,缝补时,针尖时不时扎到我。我刚想抱怨,却看到她气鼓鼓的小嘴,还有垂到我脸上的麻花辫,那一瞬间,疼痛好像也消失了。
我把偷来的青杏分给虹一份,她坚决不要,还数落我们:“你们看看,这么好的青杏,都给糟蹋了,为什么不等到成熟了再去摘呢?”我们嘴上没反驳,心里却泛起了丝丝惭愧,同时也充满担忧,生怕大队长回家发现杏少了,会去告诉我们的父母。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麦黄时节,我们都没等来“暴风雨”的降临。更令人意外的是,我们每家都收到了一小筐大队长家熟透了的黄杏。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那个平日里严厉的大队长,或许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可怕。他或许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调皮捣蛋”,却选择了默默包容,还在杏子成熟时,用这样的方式,给予我们一份温暖的馈赠。
如今,再想起那段偷青杏的往事,嘴角总会不自觉地上扬。那些年少时的“荒唐事”,那些青涩的时光,那些纯真的情谊,都成了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那棵杏树,那个严厉又善良的大队长,还有一起偷杏的小伙伴们,都永远定格在了脑海深处,成为我心中最美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