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几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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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新昌

池塘里的水,瘦了,浅了,瘦成一汪澄碧,翡翠般,浅浅薄薄地铺在池塘底。

岸边,柳几棵,梅几树,枝条疏疏地立在寒风里,风过,疏影横斜,明净洗练,像飘逸的书法,简约,遒劲,只剩下骨架和脉络。

不远处,有座老房子,青灰瓦,黄土砖,木窗棱,篱笆院。院子里,几只鸡,踱着悠闲的步子,东啄啄,西瞅瞅,偶尔,扑棱一下翅膀,欢叫几声。房子后面是黛色的山脉,半山竹,半山松。

房子里面住着两老人,翁,清瘦矍铄,背微驼,妪,富态慈祥,腿风湿。偶尔有个青葱少年,背着书包过来,蹭吃蹭喝,撒娇撒欢。

翁勤勉,爱劳作,年轻时,雕刻石头,也雕琢儿女的一生。老了,他种菜,他的菜园里,仿佛有灵气,一年四季,透着水灵灵、温润润的生机。春天里,韭菜香、菜薹嫩,菠菜绿;夏天到,黄瓜青,丝瓜雅,伏瓜白;秋天时,扁豆肥,南瓜橙,辣椒红;冬天呢,最美,一畦畦菜地里,白雪覆盖,大蒜露出鲜绿的头,小葱冒着娇嫩的腰,那一蔸蔸大白菜,紧致飒白,如一个个可爱的小雪人,匍匐在地,憨厚可爱。

妪贤惠,喜干净。家里家外,洁净整齐,粗茶淡饭,清清爽爽。家具有些陈旧了,却有包浆,如老妪的脸,泛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光。她爱洗洗涮涮,家门前,总晾晒着衣物,颜色素雅,像面旗帜,在世俗的生活里,迎风飘展。

翁爱酒,每餐必喝几盅,尤喜雪天里,红泥小火温米酒。那年,天降大雪,天与地,白茫茫一片,唯有池塘边几树红梅,灿然绽放。

少年放学归来,径直去了老房子,老翁温着酒,老妪炒好菜,一只铁锅架在火炉上,三人围炉喝酒吃菜,喝到微醺时,老翁要带少年出门看梅。大雪天,天寒地冻,不宅在家里取暖,要到外面受寒,老妪笑他们犯傻,老翁和少年却不理会,只顾自己快乐,他俩围在梅树下,看花,看雪,看池塘里薄冰下游动的鱼。

后来,少年找来一根稻草,去其两端,做出一根吸管,趴在池塘边,吹冰,吹一下,冰就化一点,慢慢地,一块圆形的冰吹出来了,老翁拿掉冰块,这时候,一大群鱼,从池底缓缓游过来,张嘴翕合,吐出一个又一个泡泡,谁说冬天里,只有两个傻人快乐呢,鱼也一样,傻着,快乐着。

那夜,窗外月色溶溶,窗前梅香缕缕,少年做了一个玲珑剔透、梅香浸润的梦,梦里,梅红、梅白,何等雅致。等梦醒来时,老翁刚好披着一袭晨光回家,肩膀上,落着月亮的影子,原来,他要去镇上卖菜,一大早,去菜园里扯菜去了,一篮白菜,一篮葱蒜,皆是清清白白。

若问那翁妪是谁?告诉你,老翁是我爷爷,老妪是我奶奶,那个青葱少年,就是十岁的我。

后来,等我慢慢长大,一步步离开家乡,爷爷奶奶越发的老了。菜卖不动了,衣洗不了了,在父辈们的家里,吃流水席。

2010年冬天,一个风雪交加夜里,爷爷忽然走了,那厚厚的雪,冰封不了我的哀伤。三年后,奶奶也走,仍然是寒冷无比的冬天。

老屋前,那几棵梅树,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砍了,但我却经常梦见,雪白世界里,爷爷奶奶的音容笑貌,和着几树红梅,傲然绽放。

(责任编辑:bzbsl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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