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
这是一个欢愉的梦——
在老家,在那低矮的土屋里,一群老者飘然而至。没等我开口说话,那群老者便七嘴八舌夸起我来,有说仁慈的,有说厚道的,有说有出息的,还有说难得你这孩子能念叨我们这群老朽的,语无伦次地说道“老吾老及树之老,幼吾幼及树之幼”“人之初,性本善”“草木非人,亦应有情” ……
正想争辩,问个究竟,一个老者抢着说了:“我们不就是你写文章提到的方圆左右十里八村的古树吗?”“是的,我常常梦到有古树,原来您就是……”那老者好像能看透我的心思,我想说啥他都知道。没等我说完,就自顾自地说了:都说“朽木不可雕”,那是人间的气话,胡话,是没本事老师的借口、托词!看看那些大殿里的四梁八柱,看看那些历经风雨的雕梁画栋,那是“朽木不可雕”吗?
“您是……”眼前的这群老者白须飘飘,慈眉善目,面色红润,我还是想知道他们家住哪里,有没有低保,生活咋样,是否列入了古树保护名录……看我满脸疑惑,一位老者主动自我介绍了:我就是水塘边的那棵大柳树,150多岁了,见过你小时候夏天在池塘里光腚洗澡的样子……我就是庄东头井沿边的那棵大槐树,我就是……我就是……他们说的我都有点印象,好像曾经是有那么一棵棵老树临风站立,摇头晃脑,浅唱低吟。儿时的记忆与眼前这群老者说到的情形隐隐约约都能对上号……
“那后来,您……”那老者看透了我的心思,道:“还不是人间的折腾,闹腾,倒腾,弄得我们不得安生。一会你家卖地,一会他家买地,一会土改,一会分田,一会儿又拢到一块,一会儿又分田到户,一会儿又调整土地……每折腾一次我们就得挪窝,明知道‘人挪活树挪死’,还硬要折腾,好在我们这些都是有道业的,那些小树就惨了……你说我们碍谁的事了,能占多大地方?你们口口声声说‘十年浩劫’,树木的‘浩劫’岂止是一两个十年数得清的……”
一个老者扯到了敏感话题,我赶忙打断说:“您是想说……”那老者打断了我的话题,主动说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这些老朽,哪个不是上百年的岁数,不算名木也算古树,有的都有500岁了呢,往哪一站不是一道风景?往哪一站不能引来围观?现在不是时兴乡村旅游吗,你看,哪个不是一道风景?比起那些急功近利七拼八凑的假山假石、假树假木怎样?”
我正要点头称是,这群老者飘然而逝。追到门外,不见踪影,唯见大地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