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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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段 渠

◎杨秋

这条渠住在庄外,紧挨着王花园。王花园的牛羊都到大渠上吃草,就好像吃它们自己家的。大渠心里知道,它属于东杨庄,不属于王花园,这与远近无关。

大渠南端接着大河,往北走一两里地,再往东拐上两里,再向南走一二里,三拐五拐成了个“凹”字,就通到庄东北机井房。机井房就是一个亭子,麦草缮顶,青砖为柱。一棵柳树,舞着一头绿发,靠亭子西北角立着。

两根槐木撑着抽水机。向下一扳电闸,闪几颗青色的火星,抽水机上的大黑皮管子就活了。“突突突,突突突”,可着管子往外涌。听母亲说,早几年,都是一头叫“三百一”的青驴拉风车抽水的,小青驴被蒙着眼罩子,一圈一圈地转,水就哗哗地流了出来。不过,比电带的差远了。一大一小两个蓄水池,都很深。大池子几乎没用过,里面扔着些砖头瓦块,浅水里有长尾巴的小虫,游来游去。

那些清水,翻着雪白的浪花,从小池子一侧的方形小洞流到宽展展的大渠里,太阳一照,就像流着一渠的金水。渠的两边挤满了洗衣服的女人,她们不去大河,也不去大坑,这里的水多好啊。

小孩子俩手提着裤子,赤着脚在渠里趟,大人就吵:快上来,这水过骨,要死哦。小孩子却不在乎,缩着头,以更快的速度往前跑,哗啦啦的水溅人一身。在大人更厉害的吵骂中,终于站到渠埂上。

机井的水确实怪。大夏天的,别的东西都热得烫人,独它凉得要命。趟一会水,俩腿都冻得发木,刚出来,“呼”的一下,却从脚底生出热来。

水渠两边是四块稻田,真是“田”,跟“田”字一样一样的,中间田埂就是横竖。稻秧子一行一行,青黄的。青蛙突然多了,有土黄的、有军绿的,还有很多小个的,褐色的那种,都蹲在渠边或田埂上的草稞里。有人走过,“扑通”一声,跳进稻田里,划了一道很优美的弧线。

管理稻田的人,戴着一顶烂边子的草帽,扛着把铁锨,在大渠上一天遛几趟。扒开口放一歇子水,挖几锨土补补渠。他是这块稻田的主人,很尽职。这些水太贪玩,一不留心,它们都溜到一边去了。过一阵子,低洼处就会长出青绿的草,比稻子还要高。队长说这是试验田,看能不能种出大米,他想让稻米从南方到北方安家。

几个月后,稻子不是书本上写的金黄色。稻秆干枯,稻子也像没长开个的小孩子。打下稻子后,一小堆,带壳的。在场里放着,看着觉得很不好意思,这么大一片场,只有那么小的一堆。

过年的时候,每家只分了半脸盆,大人孩子依然欢天喜地。每个人都在笑,“大米干饭,肉浇头”,他们夜夜做梦吃。队里那几头黄牛、大眼毛驴,还有白马更是高兴,这些稻草,够它们吃一年的了。

那块田第二年就不再种稻子了。土地倒变了样,再犁也不松散,不知道是它气走了稻子,还是稻子给它下了蛊。

那一条渠,就荒了。格巴草长得要疯,到处伸着肥嫩嫩的手。挨着大河的那一段,比不上机井旁边的,一直没见过水。从它成为一条渠,就在那荒着,长满了格巴草、蒺藜狗子,还有小小雀的花盖的(一种红叶小草)。

一年一年,大渠看着小羊羔长成大山羊,看着割草的小妮子长成大闺女。张二放羊时,坐在它身上抽过烟,瞎老婆子匆忙忙的,在身边撒泡尿,这些它都知道。

却一直没人理它,除了老罗。老罗偷偷把它拉回家,变成坯,垒成猪圈。(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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