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后

走 后

○朱飞

最终决定再次援疆，是8月10日的事。之后我就告诉女儿：“爸爸又要去援疆了”。一连几天，相同的意思，我不知道对女儿说了多少遍，可女儿的回复总是不忧不喜的“哦”，后面再也没有其他话语了，然后就是自顾自地看电视或者做游戏，压根就没有把我再去援疆的重大决定当回事。其实啊，我是多么希望女儿能够说句不舍得我走！ 女儿不知道我一直是失落的心情，以至于临行前的晚上，我决定不说了。

8月28日凌晨4点半，我起床整理好行李。临走前，我来到女儿的床前。女儿睡得很香，分明还在梦里。我弯下腰，轻轻说句：“宝，爸爸走了。”只一句，女儿虽然紧闭着眼睛，却像触电似的从被窝里伸出小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还是那句“哦”，可这次女儿分明是哭泣的声音。几乎一瞬间，我的眼角泪水在溢，我不想让妻子看到，于是快步转身走出家门，我知道身后的妻子也在掩饰着泪水……

车行没多远，很快，妻子发来女儿眼角挂着泪珠的照片。那一刻，我的眼前像是出现了万里迷沙……想起了去年援疆刚离开小区时手机响起的情景，也是早上，女儿还在床上，电话那头一句“爸——”，然后就是长久的哭泣，而当我挂上手机，泪水也到了我的嘴角……我一直认为自己性格太过粗糙，同事朋友也说我太过刚烈棱角分明，可在女儿面前，我竟变得如此脆弱。

女儿的牙齿需要矫正，为了保证矫正效果，我和妻子同意了医生给女儿分两次拔掉四颗牙齿的建议。左边牙齿拔掉还不到四天，原想是调养一段时间再拔右边两颗，可妻子多次流露出我走后一个人不敢带女儿拔牙的焦虑，于是我们决定在我临走前一天，也就是27日拔掉女儿的另外两颗牙齿。昨天上午，女儿拔牙结束，我骑着三轮载着女儿和妻子往家走，一路上竟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巴掌！因为我后悔了同意为女儿拔牙，是在前两颗牙齿拔去之后就开始后悔，而且后悔的心情越来越强烈。我同医生商量，另一侧的两颗不拔算了，医生说，左面两颗牙拔了，右面的就必须要拔。于是，我不得不面对医生最终拔去女儿四颗牙齿的结局。就这样，当女儿右面的两颗牙拔掉之后，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巴掌！我怕啊！各种担心随之而来：女儿的牙齿会不会因拔牙而松动？拔牙留下的缝隙能不能补齐？矫正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拔去之后我不在家女儿能不能做好口腔护理……作为老师，我总是告诉家长对孩子要学会放手，可当我面对自己的女儿，我怎么反而就不能放手了呢？

去年援疆期间，祖父去世，父亲念我离家太远瞒着不说。得知消息，我蒙着被子哭了一场。祖父高寿离世，来疆之前，我就告诉父亲，如果祖父百年，我们一定要办成喜葬，可当真景来临，我又为什么要哭呢？说实话，一个人在外，我最怕家人给我打电话，看到父母的电话，我恐惧，看到妻子的电话，也是恐惧，有时朋友打来的电话也是莫名的恐惧……援疆期间，妻子的几次电话都是水管漏水，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却成了妻子面前的重大事件，而且拖拽着我心神不安！其中一个水管还是等我暑假援疆结束回去才得以修好使用，你说这种情景又怎能不让我愧疚难安呢？

这次赴疆之前，家里的水管里里外外我都检查个遍，不，几乎是换了个遍，可此时人在援疆征程中的我，依旧担心家里的哪个水管突然漏水……

在地窝堡等待前往和田的飞机之前，发小发来微信，说看到我朋友圈女儿的照片，他也是忍不住流泪，忆起种种，站在登机口背着行李的我又一次泪水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