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如辉
雨一直下。此时的天空,像一只巨大的蚕,不知疲倦地吐着丝。
刘春花的心烦,跟窗外的雨丝一样绵长。镜子前,她发现自己的发令纹深了长了各一分,一根头发无声无息地落在白色的面盆上,直刺眼球。
张三沉睡了一觉。下雨的天气,无比困乏,整个身架像散了似的。
张三终于被一泡尿憋醒,他慌里慌张去了一趟卫生间。
刘春花半卧在沙发里,跟谁在煲电话粥。从没关严的门缝里,张三听到了刘春花的叙话。此时,在刘春花的嘴里,出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那口子。可见,她们聊的是各自的各自。在两个你那口子话语中间,刘春花说,闷鳖,八脚踢不出一个屁来!
张三稍微一分析,觉得刘春花的那个比喻,是用在自己身上的。张三生了气,却没有爆发出来,只把卫生间里的水放了一遍又一遍。之前为了放水,刘春花曾教训过他,不让你缴水费是不是?!刘春花此时顾不得水声,说明她的粥还没有煲到位。
张三的心情,跟窗外的雨一样,哀怨而低落。可不是吗,自己就是一个鳖。在单位,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话语权都牢牢掌握在领导手里,自己只有听的份记的份。有时领导发神经,还让纪检查笔记,谁记的差还扣谁的分。即便在科里,张三的说话也是有限的,往往科长说过,副科长说;副科长说过,小双说;小双说过,王五说;王五说过,才轮到自己说。这个顺序,渐渐变成铁律。
在家里,张三原本可以多说几句。而有一次,张三喝多了,多说了几句,刘春花瞪着两个鸡蛋一样的眼球,吼叫道,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
张三很少说话了。
张三放了一个屁。突然暗笑起来,呵呵,没人踢,老子不照样放一个屁。
雨一直下。张三觉得,这个老天爷真没劲。可是,老天爷的事儿,谁能管得住!关键是他张三要制造出一些气氛来,家里太闷了。张三挠破了头皮,使劲想。一根头发无声无息地落下来,张三哎呀一声,心疼得倒吸凉气。
过两天就是刘春花的生日。张三想,应该从这里做点文章。张三笑了笑。
刘春花生日那天,雨一直下,一点配合的意思都没有。张三想,你啊就下吧,看我怎么让刘春花高兴。
张三故意晚回,一束鲜花先到了家。
刘春花看到鲜花时,眼睛放着光。她惊异地问自己,谁送的?是我的吗?
快递回答得也干脆,是的,一位先生。
刘春花疑惑不已。一位先生?什么样的先生?是他吗?刘春花的心跳加快了若干个音速。而她终究没想到是张三,她也不会想到张三,那个闷鳖,从来没有送过花。
鲜花绽放着幽香,在房间里游走。
刘春花把鲜花裹了一层塑料膜,悄悄放在衣柜里。然后,打开窗户,将残留的芳香吹到雨幕里。刘春花想,这个事,不能让张三知道。
张三找不到鲜花,也不好问鲜花呢,他只想给刘春花一个惊喜。可是,从刘春花的表情里,张三看不到一丝惊喜,看到的只是日常的倦怠与疲惫。
老天终于露出了笑脸。
张三换衣服,准备高高兴兴地上班。在衣柜里,张三发现了那束花。花瓣已枯,一幅欲哭无泪的样子。
张三的心拧紧了,像被铁钳卡住似的。张三想,刘春花为什么不把鲜花放在客厅里?这么一想,张三心里咯噔一下。
刘春花难道有其他情况?张三由不得要思考这个问题。
张三的心情,瞬间回到了下雨天。
张三悄悄跟踪了刘春花。而刘春花还是刘春花,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她的行踪平常加正常。
张三生日那天,自己给自己订了一束花。
快递送到家时,顺便说道,祝你生日快乐!
刘春花的两个眼球瞪得像鸡蛋一样。问张三,谁送的?
张三笑了笑回答,自己。
刘春花说,怎么可能?该不是小三吧?
张三急得跳起来,怎么不可能,我还送你花呢,你放到哪里去了?
刘春花的眼球渐渐小下去,房间里游走着鲜花的幽香。
刘春花说了句,神经病!之后伸着懒腰,沉浸在韩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