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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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秋

四宝要结婚的事,像是四月间油菜花上方的空气,撩得蝶飞蜂舞。大家上学放学的路上,都在说这件事。

可请你家吗?

请了。

你家呢?

也请了。

咱都是请到的客,头天上午就管去坐桌。陈景春补充一句。她说“请到的客”这几个字时,又重又兴奋。我们因遥远的喜事的引诱,走路都加上了蹦子。

四宝的媳妇是王花园的,与东杨庄只隔了一片泡桐树林子。如果直接从庄西头小路走,几分钟就到了。她是大队书记的闺女,高个子、白皮肤、黄眼珠子黄牙。

金玲勾着头走,不说话。她家太穷,姊妹十个,吃不饱饭,觉也没地儿睡。几个兄弟,夏天睡在场里,冬天拱烟炕的麦秸窝,谁愿意请她家呢。十块钱的礼,十几口子吃两天。谁也不愿做赔本的事。庄上的红白喜事,一般都早早地请队长,队长家也是十个孩子。

大家每天算几遍,今天初二了,离十四还有十二天。今天初六了,离十四还有八天。大人孩子在心里都盼着这个日子,至少,小孩子是。四宝结婚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一个庄子的事。大家都想热闹热闹,吃点好的,拉拉馋。

十四那天,整个小庄子,像是着了火,一片欢腾。每个人都像自己家要办大事,东一头西一头得忙。大坑里戏水的白鹅、摸鱼的扁嘴子也发了疯,跟着响器大叫不止。两个庄子之间都是看热闹的人。

金玲一家人倚着东山墙,也看热闹。他们把手抄在袖筒里,不喜也不烦。

新娘子已接到家,除了一些年轻人,大家都以最快的速度坐在方桌前的长条板凳上,一边两个,每桌八人。大坑沿上摆的都是桌。四宝家的人,到处遛着看,哪桌有空位。看到小孩占一桌的,就叫他们挤挤,这些孩子嘴里应着,身子并不动。来的时候,大人都安置好了,一个人占一个位,能多吃点。

头天晚上,我的一个牙齿活动得厉害,却也不掉。我怕耽误坐桌,不停用舌头顶,它似乎很留恋我的嘴,一根筋连着,垂到一边。我很发愁,狠狠心,一拽,掉了。也不疼,也没出血。我用冷水漱漱嘴,一身轻松地坐到桌边。

我让小侄女坐我里边,我给她抢了两把汤勺、三个酒盅。一上菜,我站起身子,连续夹,把她面前的两把汤勺、三个酒盅子都装满。再舀着自己吃。

四宝的小妹,小玲又遛过来,用眼瞪我,我不看她的眼,仍旧吃。

每个桌上的小孩子都很厉害,他们不用大人照顾。他们蹲在大板凳上,面前都有好几个酒盅,菜一上来,“嗷”的一声,像是有谁喊着“起——”立起身子,黑爪子直奔菜碗。一个孩子略一愣神儿,只剩下一只冒着热气的空碗。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端盘子的嘴里说着离间的话,一路大笑着,扭着腰走远了。跟着,相邻的几个桌,也笑起来。

小玲走过去,又瞪。他们也不看她的眼,照抢。

桌上掉的菜渣也不能丢,胜利的媳妇、刘老二的儿媳妇,生了孩子没满月,不兴串门,说奶水不好,等着“下山虎”投奶呢。(二十六)

(责任编辑:bzbsz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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