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中发生在亳县的刘集遭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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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战役中发生在亳县的刘集遭遇战——48名骑兵智逼1100余敌降

□孟昭贤

刘集战斗是华东野战军特种兵纵队骑兵团1大队(营级)与国民党军打的一场遭遇战,也是淮海战役中在外围打的一次较大规模的战斗。当时,我任华东野战军特种兵纵队骑兵团1大队队长兼教导员,我大队仅以一线48名骑兵和少量伤员,逼降孙元良兵团第41军及第124师1100余官兵,俘获该军少将副军长杨熙宇、124师少将师长严翊以下十几名将校军官。

发现敌情

1948年12月2日夜,我团接到华野司令部加急电报,令星夜兼程向北永城、亳县方向急进,堵截徐州南逃之敌。

经近2天2夜急行军,我团终于赶到了亳县境内,此时已是人困马乏。稍事休整,又经一夜行军,到达了亳县、永城边界地区。这时,各大队展开队形,搜索前进。我们1大队被安排带病号、病马在后边跟进。1大队是骑兵团的主力大队,一向打头阵,这次走在后边,大家心里不痛快,我和几个大队干部只好做大家的思想工作。

12月7日早7时,我大队行至亳(县)、永(城)边界刘集南边,听见北边有零星枪声。前卫3区队的副区队长万福才飞马向我报告说,前面有敌人向南来。当时,我有点不相信,团部和其它4个大队1000多人马刚刚过去,怎么会有很多敌人呢?我骑马到刘集北侧,用望远镜一看,确实有很多国民党兵向南拥来,足有1000多人。

我想一定要打掉这股敌人。于是,我一面派出骑兵向团部报告敌情,一面在脑海里揣摩如何打法。本来我们大队有100余人,由于执行全团的病号、病马收容工作,一部分人要去照看病号、病马,一部分人要将战马牵离战场(1人最多牵4匹马),这样算起来,真正能投入一线作战的人员只有48人,显然硬拼不行,必须巧打。

我与张遵三副大队长商量后,立即命令:3区队迂回敌东侧打敌后尾;2区队迂回敌西侧,抢占柏树林坟场,用急袭火力杀伤敌人;病号带病马占领东侧大村庄向敌射击但不冲击,尽量造大声势迷惑敌人。

我看2、3区队基本就位后,即令号目吹起冲锋号,全大队立即向敌人发起了冲锋。为避其锋芒,我带领1区队向敌后尾猛烈冲击。这时占领柏树林坟场的2区队也向敌群射击,占领东侧大村庄的病号也开始向敌群射击。敌人受到攻击,死伤不少,乱成一团,拼命通过十孔桥,慌忙向刘集方向溃逃,到了刘集见没有围墙作掩护,就急急忙忙地占领了刘集南面的一个叫殷楼的小土围子,并用几挺轻、重机关枪和60炮向我们猛烈射击。

这时,我简单审问1名被俘的国民党军少尉后得知,这股敌人隶属孙元良兵团,主要是41军124师的,也有兵团部和军部的,有1100余人,带领这支部队的是国民党军41军少将副军长杨熙宇和124师少将师长严翊。

包围敌人

我观察地形后,觉得首先必须迅速包围殷楼围子。于是命令各区队尽量接近敌人,把敌人包围起来。

2区队长王永丰带领区队冲向围子西北侧的高地柏树林坟场和一段半截子沟。敌人利用占领的围墙向我猛烈射击,王永丰的马被打死,3区队副区队长万福才负伤,一名战士中弹牺牲,我的大衣被打了两个洞,还有几个同志的棉帽被打掉了。王永丰随即命令部队下马,徒步向前运动。在机枪掩护下,2区队快速通过大路,进入树林,迅速接近敌人。

这时,2区队副区队长王广华带了满身手榴弹向我请战,要领一个班打进围内。我观察敌情,敌人虽没有什么坚固工事,仅靠土围的围墙做掩护,但敌人人多,不能与敌拼消耗,更不能硬冲进去,于是制止了他。

我观察到十孔桥西侧的交通沟地形很有利,于是令2区队掩护,带着1区队下马徒步,用爬行和蛙跳的动作向交通沟运动,但瞬间被打伤了三四个同志。袁化先、杜津民挺身而出,连续向敌投了几枚手榴弹,趁着烟雾,通过了敌火力封锁,进入交通沟,逼近了殷楼围子,距敌200米左右。接着,3区队又攻占了围子的西侧柏树林内的几个大坟包,距敌不到100米。病号们趁机占领了围子东侧和南侧,并组织部分人员骑马跑来跑去,虚张声势,从而将敌人团团包围起来。

尔后,我命令全大队集中火器向围内射击,炮手用2门“88”式小炮向围内发射小炮弹,因为围内敌人密集,每发一枚小炮弹都能杀伤敌人。接着,支部书记张德才组织人员向敌喊话。这些敌人龟缩在围内,跑又跑不出去,突围也没有希望,士气低落,乱哄哄的。过一会儿,没有动静了,我令再次射击,围内敌人又开始乱了起来。

这时,有几个国民党军官到围墙边视察动静,1班长张兴远立即举枪射击,击中了为首一人。事后知道被击中者是敌124师少将师长严翊。严翊在日后他的回忆录《第124师的挣扎与溃灭》中写道:“遭千余骑兵包围,又被骑兵的神枪手打中,脑胀眼花昏倒在地。”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副官模样的人打着白旗探出头来,高声喊叫:“不要打枪,我们要投降,我们找你们团长谈判。”原来严翊负伤后,与随队的41军副军长杨熙宇商量,派出一名参谋与我谈判。

我一看这种情况,悄悄地对通信班长时用海,通讯员张友田、蔡国龙、张玉山和支部书记张德才、文化教员李峨卿等说:“你们就叫我孟团长,要装得像,沉住气。”我们还整整衣帽,拍拍身上灰尘。等那位参谋走近,我一看,是个瘦高个子,扎着武装带,满嘴金牙。张德才指着我对他说,这是我们的孟团长,那个家伙连忙恭恭敬敬地向我敬个礼,我故意不理睬他,高声发出命令:“张参谋,通知各营和机炮大队加修工事,暂时停止射击。”那位参谋又走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我军过去发给被俘蒋军官兵的释放证说:“报告团长,我已向贵军投降过2次了,这是第3次,我们的官长说我们愿意投降。但我们要求,第一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第二放下武器后私人东西不没收,允许各自回家;第三先叫我们吃顿饱饭,再发干粮。”我当即答复说:“回去告诉你们的头头,优待俘虏是我军的一贯政策,给你们半个钟头时间,放下武器,把队伍带出庄来。”那参谋点头哈腰,连声说:“是,是,是,一定照办!”然后转身回去了。

深入虎穴

半个小时过后,敌人并没有把队伍拉出投降,但敌围内很不平静,乱哄哄的,我们等得也不耐烦了。这时,那个参谋又探出头来对我们喊道:“喂!我们官长要你们团长过来再同我们谈谈。”张兴远走到我跟前说:“大队长,趁敌人现在松劲,我带一个班打进去,打他个乱七八糟,敌人保投降。”被我制止了。

我想,当前敌众我寡,强攻并非上策,逼敌投降才是办法。于是,就和副大队长张遵三、支书张德才同志商量。通过分析当前情况,大家一致认为,目前不宜强攻,还是尽可能采用政治攻势解决问题。我跟他们两人说:“我去敌人那里谈判,张副大队长在此指挥,进一步加强工事做好打的准备,我要是回不来,你们就顺着我去的路打进去,歼灭敌人,要组织突击班,多带手榴弹。”他们两人和其他同志同意派代表去谈判,但都不同意我去。我就和大家说:“敌人虽多,武器弹药虽好,但是溃兵疲惫不堪,又没有后续部队,没有援兵,1000多人挤到一个小围里,兵力展不开,对我们情况也不清楚,而且地形对他们不利,我们完全有可能争取他们投降。”最后,大家终于同意了我的意见。

出发前,为了摆出团长的样子,我整理了军装,打掉身上的灰尘,腰里别上20响盒子枪。王广华、张玉山和林忠兴作为警卫员,挎着汤姆式冲锋枪,身上挂满了小型手榴弹。准备完毕,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围子内。

进了围子,敌人如临大敌,巷口、门口、房上架起的各种枪支枪口一律对准我们。面对这些,我们4人更加昂首挺胸,大步向前。敌人那位参谋迎面而来,向我点头弓腰说:“孟团长来了,敬仰,敬仰。”他带着我们朝一户住家走去。

走到一个院子前,那个参谋示意我们到院内谈判。当时,我留心观察,只见在院外一副担架上躺着一个瘦子,穿一件酱色大袍,头上裹着绷带,把一只眼睛也包扎住了,他在担架上挣扎歪斜起来,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瞅瞅我们,四周站着一群持卡宾枪的护兵。我注意到有军官低下头向他请示,心里马上明白这是个大官,一定是敌人的头头。我想:不能随便进院内谈判,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就在这个头头面前谈,谈崩了就先打死他。打定主意,我向前方走了几步,靠近那个头头的担架,提高嗓门大声说:“到院内干什么?我们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谈判。”

我大声地说:“你们现在已是瓮中之鳖,我们随时可以向围子轰击,只不过想叫你们少流血罢了,你们的出路就是缴械投降,条件已讲过,我们解放军光明磊落,决不失信。”这时,在场的许多敌军官兵乱哄哄地争论起来,无形中分成了两派,乱吵乱嚷,影响着他们官长下决心。于是,我对那个谈判官长说:“愿不愿投降由你们决定,至于后果,就不是你们定的了。”那人忙说:“好,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慌忙又向担架上的头头请示去了。

这时,在现场的敌官兵越聚越多。我趁此机会,走到一个粪土堆上,大声说:“蒋军官兵们,你们大部分是受苦的人,是抓壮丁来的,给蒋介石卖命当炮灰值不值得?淮海战役我军就要全胜,黄伯韬兵团已被歼灭,蒋家王朝眼看就要覆灭。”敌人中的顽固分子听到我的讲话,大声喊道:“你们不要在这里做赤色宣传,不要欺骗我们。”我针锋相对地说:“我讲的是实情,有目共睹,人人皆知,你们的报纸也承认这些情况。你们为什么从徐州逃出来呢?这不是事实吗?开封、洛阳、济南、徐州被我军攻克这不是事实吗?”那几个顽固军官还想进一步威胁我,大声发出准备打的命令,他们手下的一群护兵,哗啦一声,把子弹推上枪膛,把枪对准我和3个警卫员。在这种情况下,我迅速用20响盒子枪对准躺在担架上的那个头头,张玉山用汤姆式冲锋枪对准那个谈判的官长,王广华两手拿着两枚拉出线的手榴弹,4人脸不改色气不喘。我冷笑着用高大的嗓门向他们说:“你们开枪吧!我们进来与你们谈判是为你们的生命考虑,你们要是执迷不悟绝没有好下场,一切后果由你们承担!”因为这时围观官兵很多,顽固分子也不敢向我开枪,而且王广华、张玉山的枪口始终对准陈玺畴、严翊两个头头。僵持不大一会儿,袁化先带一个班冲进围内,举着机关枪对着敌群大声叫喊:“赶快放下武器!”敌人分化得更厉害了,叫嚷着要打的越来越少,大部分表示投降,有不少敌官兵已轻轻放下武器,走向我指定的地点。

那位谈判的官长再次向躺在担架上的头头请示,严翊无可奈何地挥挥手,示意同意。蒋军官兵纷纷放下武器,一窝蜂似地拥向我指定的集合地点。有一位敌军副团长还整理了他的队伍,喊了一声立正,放下武器,向我恭恭敬敬地敬了一礼,报告了人数,然后整队带出围外。

这时,1大队大部分同志已冲进围内。骑兵团戴彪团长和芦富贵政委带着团部和9大队到了围外,豫皖苏军区一小部分武装和地委书记寿松涛也来到围外。

战斗尾声

这时,天色已晚,近5点钟,围门口集合了国民党军第41军少将副军长杨熙宇、第124师少将师长严翊和副参谋长陈玺畴、政工主任吴焕然等十几名将校军官。我与杨熙宇、严翊等敌将校军官谈话才得知,被我华东野战军包围在陈官庄的杜聿明集团3个兵团,在逃还是守的问题方面产生了不同的意见,蒋介石命令南进,可是当时的情况又不可能突破我军包围。5日,杜聿明召集邱清泉、李弥、孙元良研究突围办法,不经请示蒋介石,自行决定当晚各兵团同时向淮河以南突围,随后,杜聿明怕承担责任又取消决定,但孙元良已抢先于当晚向西南突围,除一部溃逃回邱、李兵团防区外,其主力被解放军部队分别歼灭于永城附近之黄瓦房、张老窝和亳县地区,孙元良及少数随员化装逃脱。124师部分部队乘黑夜突出包围圈,在下半夜窜至亳县东刘集地区,12月6日碰上第41军少将副军长杨熙宇带着突出来的几百人,两部合起来有1100余人。

至此,战斗全部结束。共俘虏敌副军长以下1100人,毙55人,缴获八二迫击炮2门、六〇炮5门,重机关枪10挺、轻机关枪28挺,各种冲锋枪、卡宾枪、马步枪、手枪若干支,电台4部,骡马44匹,各种弹药20196发。我仅亡1人,伤3人,亡马3匹,伤6匹。

事后,这些人知道俘虏他们的只有48名骑兵和几十名病号时,都大为吃惊。

我带着大队,押解着1100余俘虏兵,连夜开进酂城休整。从此,我们1大队全部换上了美械装备。

第二天上午,华东野战军来电嘉奖了我们骑兵团1大队。后来淮海战役结束时,我还因此荣立了二等功。

此文写于1982年5月17日

孟昭贤(1920.2—1994.12)河南省睢县人。1938年5月参加新四军,193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原北京军区装甲兵技术部部长。

(责任编辑:bzbsz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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