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会记得一朵花的芬芳(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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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

大寒为中者,上形于小寒,故谓之大。寒气之逆极,故谓大寒。

(上接1月14日14版)

月亮的眼神也不好使。村庄的水泥路,零星结着冰。月光瑟瑟缩缩,别说走了,站都站不稳,一路踉踉跄跄。就像那些女孩,人是整漂亮了,但爹妈都认不出。走了一辈子,脚和路早熟了。现在,路是整俊了,但脚不认识了。月亮走得磕磕绊绊,老赵走得磕磕绊绊。

这条路,本是人用鞋量出来的,也像孩娃一样听话。人往哪走,都是路。夜再黑,都轻车熟路;路再滑,都安然无恙。年轻时,老赵经常喝大,枕着路就睡了。第二天醒来,毫发无损。路对人很客气!人遗失在路上的东西,它都收好,待人回来找,再完好地还回去。

如今,路是车轧的,水泥灌的。车蛮横,水泥刻板,路也不讲理,不讲情分,对人更不客气。别说人,哪怕兔子、蛇或刺猬,也就横穿个路,天明就浮一条横尸。路是车修的,不是人踩的,也不再是人的,而是车的,作秀用的。走在路上,老赵和兔子一样心惊胆战。

那辆下乡吃野味的车,一定喝大了,笔直、平坦的水泥路,走得歪歪扭扭、东倒西歪。

老赵站在路边的泥沼里,迎送那辆车。这条三米五的水泥路,城里人不适应——水泥路有水,还有泥!他也不适应——水泥路没水,还没泥!全变了!曾经,路中间凸出的部分,是人走的;两边低洼处,是车走的。人拉着板车和粮食,就像走向领奖台接受颁奖。

车一扭屁股,撩到老赵。那本就不好使的腿,哪支撑得住,拜倒在车屁股后的油烟下。

车内一阵尖叫。车窗打开,探出几个头,很快又缩回去。车一拍屁股,很快消失了。

老赵不停致歉,这么晚,还麻烦我。但除了我,他还能给谁打电话呢?我送他上医院,他不肯,说没碰到,睡一觉就歇过来了。给他脱衣服时,触碰到他的腿,像血肉里的那截金属般冰冷。这些年,他的腿再没温暖过。有人暖被窝的日子,也被寒风不知吹哪了。

老赵卷根烟,点着,抽一口,舒口气。他的面色渐渐醒过来,身体也不抖了。北风在房外咳嗽,对着房屋的裂缝交头接耳。关节在身体里咳嗽,对着骨肉的伤痕窃窃私语。身体是血肉的房子,任何裂痕,都瞒不过寒风的眼睛。小赵把他的腿抱在怀里,很快又睡去。

老赵开始说他的羊,他的新房,他的小赵,他的憧憬……说得嘴角和眉梢都结了冰碴。

太冷了!我的手抖得厉害,一根烟,卷不好!点不着!大寒,寒气逆极。但是,冷到了头,也就不会再冷了,开始转暖了。不会更糟糕了吧?坏日子坏到头,好日子就开始了。   葛亚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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