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1月21日14版)
八
日子一路跟头流星地走,走到伏心这一天,桑妹请了一天假,决定回去一趟,给几亩秃裆的母杈命杈子,就问老跋,“回不回桑园,俺想搭你的方便车。
”老跋说,“我已经三天没去桑园了,正有此意呢,忙完手头的小活就去接你。”老跋去单位把《山桑文艺》的定稿版发送到福喜印务出版社排版,又拐到扶贫局取了一份文件,这才取道直奔云芸足道馆。
老跋说,缺一天班就是短一张毛爷爷呀。“俺回去也是为了挣毛爷爷。上次回去炕杈,俺发现春天嫁接的母杈有不少又瞎裆了,回去补接一下。
”老跋对皮接感兴趣,就说:“你多准备一把刀。”
“你也会这个?
”“跟你学呗,艺多不压身。”
车行半途,桑妹吐露心声,“俺不想在足道馆干下去了。”
老跋一愣,“那为啥?”
足道馆里顾客杂,刁难人,名声也不好听,俺想换个岗位,若是继续呆下去,俺担心对瘦猫的成长不利。
“你真想清楚了?”
“俺不想也清楚。”
云芸足道馆的生意好,桑妹一天三坐班,月把时间做下来,便渐渐上路,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过于中规中矩。这一点,云老板早有不满之意。但碍着崔大师的情面,也不好说什么。
做一次足摩二十元,若是增加节目,便视其情况,层层加码。比如,每次做毕,按常规需再扶上马送一程,意即再往上多走几把,让客人品味余韵。走至膝上三寸处便戛然而止,行话叫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次,云老板把她叫到内室指点迷津,心眼不妨放活泛点。“谈话”后,死心眼的桑妹依旧我行我素。
云老板吧嗒吧嗒嘴,“朽木不可雕矣!”很失望,过几天,不死心,又把她拉到背场里,再次开导她,“在这方面,你要多学学其他摩姐,得寸进尺,天天向上,多走一把,那就是一把硌手的真金白银啊,你嫌钱扎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云老板颇为不屑地嘁了一声,步步紧逼,“你真甘心当一辈子贫困户吗?”不甘心。
老跋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大道通天。车过西潘楼高架桥时,老跋轻轻唉了一声,实在不想干,那就换个工种吧,你想干啥?一辆载重的解放大卡飞驰而过。
俺想干餐饮业,名声干净。
要不要我出面帮你打声招呼?
等俺碰了壁再说吧。
车到村部,老跋下了车,“桑妹,你先走一步,我去跟徐主任打声招呼。”
桑妹瞅着老跋屁股上吊着的一嘟噜钥匙提醒说,“跋队长,中午到俺家吃地锅饼子就咸鸭蛋,未时准点下地。
”“到时看情况吧。”老跋心里嘀咕,以前小看这娘们了,她居然还懂得啥叫未时。
桑妹说,从下午一点到三点这一时段,天气最热,适宜皮接,成活率高。奥迪把桑妹迎进四合院。桑妹告诉婆婆,中午锅里多加一瓢水。
婆婆问,来客人了?“跋队长。下午皮接时给俺打下手。”
婆婆吸溜吸溜嘴,“开顺没有跟你一起来?”
“他在公司忙大事呢。”
婆婆再次吸溜吸溜嘴,跋队长是贵人,中午总不能就馍就馍,饭就饭吧?
”海参鱼肚咱没有 中午就烧绿豆,贴一圈地锅饼子,再煮几个双黄的咸鸭蛋。桑妹换上便装,找出两把嫁接刀,一把修枝剪,一团呢绒绳,消毒一罢,装进一只薄膜袋里,打个结,套在手脖上。右胳膊挎一条桑木板凳,左胳膊也挎一条桑木板凳。
奥迪兴冲冲的,头前带路,穿过村街,过了村口的小石桥,往北一拐,绕过杈池,走进暗藏玄机的杈园。月把时间没摆弄,木杈长疯了,从上到下旁逸斜出不少小枝杈。
所幸追施的是有机肥,不然,那还不疯得遮天蔽日?桑妹两口子心眼实诚,不想坑人,别人追施复合肥或尿素,多年来,她俩只认定有机肥,一年追两遍,冬天,追一遍鸡粪;午收一罢,再追施一遍猪粪。追施有机肥,木杈长得俊,骨节小,瓷实,吃年岁,横劲小。
桑妹轧着工夫,一棵一棵地收拾,见杈股细的,就把头挽个狗尾巴圈憋一憋;粗的,就细着工夫捋几把,杀杀邪性,雅称做足摩。怕反弹,就再实实地补几把,巩固一下。走形的,就拿捏一番,系上一根尼绒绳把它固定死。往外斜的,就朝里拉;往里斜的,就朝外拉。左右牵绊,不给出轨的机会。
每一棵,桑妹都把功夫用老。(明月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