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分
至於仲春之月,阳在正东,阴在正西,谓之春分。
新房很宽敞,也很空旷。两个人,几只羊,填不满膨胀的荒凉。小赵买些鸡仔,我送些鸭鹅。家里热闹了,从早到晚,叽叽喳喳呱呱,都是吵吵闹闹、要吃要喝的嘴。老赵忙个不停,还是感觉少点啥?啥呢?一个人在心底若隐若现,但怎么也走不出来,看不清。
他感到视力更差了,脑门恁近,都看不清她;腿脚更不利索了,心头恁近,都走不近她。
小赵说,家,就是屋里有猪。老赵眼一亮,一头猪拱出来,眉清目秀,把他拱得痒痒的。
老赵的想法,让我振奋。他想养猪。地不愁,坍塌的老房子,拾掇拾掇,猪圈就出来了;猪食不愁,饭店的剩饭,拉回去就管喂;销路不愁,对散养猪,饭店求猪若渴……好啊!那还愁啥?老赵面露难色,挠挠头,不好意思开口。哦!他是万事俱备,只欠猪崽。
猪崽的事,我办。你家崽子的事,你办。今天是小赵生日,他妈说要来给他过生……
老赵一愣。小赵的生日,他竟不记得!这些年,家里没有生气,也没有生日。她来给小赵过生日?几个意思?想要走小赵?他心乱如麻。步子越走越乱,跟不上心劲了。凭良心讲,小赵跟她比跟他幸福!走到自家地头,老赵走不动了。回到家,他又如何面对呢?
春分麦起身。麦子甩掉一冬的颓废,开始拔节,大步流星地生长,眼看就追上麦穗了。
老赵敲敲腿,感叹还不如一株麦子!自己步履蹒跚也算了,连自己的麦穗都守不住。没有小赵,家就不是家了。小赵是他的全部,但小赵的全部,是他吗?他是放手呢?还是不放呢?如同一道二元一次方程,每确定一个定量,都会对应一个定量,让他定不下心。
终于,他下定决心,起身回家。他很奇怪,自始至终,他都没想她--小赵妈。他心中的她,终于不是她了。疼痛也有保质期。她,女也。他心里的她,变成一个抽象的女人。
一个人走过来。老赵抬头看一眼,回头看一眼。她也是。她出庄,他进庄。老赵觉得眼熟,却懒得想。女人,他戒了。女人也像节气,虽知冷暖,但使脸子。春分是老婆,嘘寒问暖,日复一日,黑脸少,白脸多。秋分是前妻,不着疼热,年复一年,黑脸多,白脸少。
还是那黑白、冷暖,还是那人,但身份迥然不同了。老赵回头看,那背影愈加眼熟。
午餐很丰盛。蛋糕上的蜡烛都烧尽了。三双碗筷,一动未动。老赵四处寻,问小赵咋不吃饭,妈呢?小赵说没等着她,刚走。吃饭喽!老赵的嘴抽动着,终没说出一个字。
一只燕子茫然地飞进飞出。它找到了人,但找不到地址。它找不到去年的老屋和家。(葛亚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