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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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条棵、秫秫苗、黄黄蒿、花楝树、臭椿树,都很聪明。

它们的叶儿,对生的也好,互生的也好,叶叶之间都是垂直的,竟比三角板量得还要准。叶子若是羽状的,它的细枝定是以90度的角围绕大枝子生发。

槐树、桃树也是这样子。每一片叶不管从哪探出头来,都能得到阳光。整棵树或者草,就有了深度,更像一棵树或者一根草。

河坡大槐树下,有株野楮树苗,筷子粗细,枝头顶着两片叶子,像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很迷茫地站着。四周长满低矮的灌木和张牙舞爪的拉拉秧。枸杞子很威武,细茎上都是刺,还缀着几颗红豆果。

地面上的情况,就是如此。暗里,小楮树苗不动声色,较劲。它把根试探着往下走,往远处走。我们一天天只看到它黄瘦的样子,不知道,暗地里它已经占领了很大一片呢。

天冷了,不可一世的拉拉秧,萎了。变为一堆灰黄的干草。小楮树抓住时机,把根又往更远处走,有几根竟然找到大槐树的水窝里。

玉米秆一捆一捆的,沿着绑好的横木站着,半天工夫就围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风顺着北边的小路,一溜紧跑。干枯的玉米叶,哗哗地打着招呼。风越过它们,或者直接从木栅门里挤进去,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打旋。树叶、鸡毛、碎的玉米叶,还有尘土,被风拢得一堆儿一堆儿的。它们干完这些活,招呼也不打一个,就从东边厕所的豁口上,跑掉了。

小高推开柴门的时候,家里人还都没起。他从水缸里舀出水,把地泼一遍,拿起一把扫帚苗子扫地,树叶放进厨屋,垃圾请到粪坑里。小院子就像刮了胡子,光了脸,清爽了。

他家只有两间屋 ,中间隔了一道旧的房箔子。说是一道,实际上也没剩下几根秫秸了,不是中间一条麻绳子连着,早散了架。他爹吸烟找不到火柴,就折上面的秫秸,去厨屋点烟。剩下那稀疏的几根,长长短短地立着,被岁月染成紫色。

里间一张木床,睡着爹娘和最小的兄弟。一个姐姐和三个妹妹每晚卸了门板,用大板凳撑着,当作床。上面铺上各自的棉袄,顶着一床都是大窟窿的破被子。只有小高无处安睡。

他睡烟炕,拱麦秸窝。头上每天顶着碎麦秸。

中午,杀风了。秫秸围成的院子很安静。大姐擀的红芋面面条很碎,葛花色。盛到碗里冒着小泡泡,一吸溜就进了肚,不用筷子,就像是喝粥。每个人手里还都准备着筷子,从秫秸上折的。

他们都蹲在墙根儿太阳地里,一个挨着一个,排成一溜。大家都不说话,只有吸溜的响声。一会儿爹站起身去了厨屋,屁股上粘的碎草和土,随着风留在他原来的位子上。一会儿姐抻抻小袄去了厨屋,一大锅面条就见了底儿。

大家打着嗝,懒懒地坐着,都不说话。手里的碗被风吹干了。

小高早就出了门,他去找王花园的泥水匠,拎泥兜子。小高眼里出活,不惜力,少言语。没干多久,就从和泥、递砖的小工子,干到拿瓦刀的大师傅,除去吃喝,还能挣点钱。

一回,小高去离城很远的乡下给人盖房子,一个叫小凤的姑娘看中了他,死活跟了来。小高就带着他的一帮人,在西场盖了一间屋,用坯垒了床,成了家。

第二天,小凤就用从娘家带来的几块钱,买了一头小黑猪。天天割马蜂菜拌上麦麸子喂它,小猪长得很快,第二年年关卖了。小高手里第一次有了余钱。

河坡上那棵小楮树,这几年长成了大树,一树大红的楮果藏到花叶子里,好看。摘了吃,也甜。楮树边的拉拉秧没有了,枸杞子棵也没有了。

(杨秋)

(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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