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村医”的岗位上退休后,谋个保安的差事,至今五年了,他乐此不疲,享受着快乐的保安生活。
父亲喜欢回忆,上忆苦思甜课,让我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父亲出生于一九五三年。那年发洪水,暴雨持续下了一个多月,村庄里的水没膝盖,地里的夏季庄稼全部淹死。村民生活很苦,有的家庭勉强维持生命,有的拖家带口出门要饭去了。营养不良造成奶水很少,奶奶找遍全村有奶水的妇女给父亲喂奶,为此,给父亲认了几个干妈,父亲最终活了下来。
童年的父亲身后始终跟着饥饿的影子。六○年吃大锅饭。父亲从村食堂领回来两个黑窝窝头,心想还不够他自己吃的,一气之下,随手扔了。当奶奶看着两手空空的父亲回来,问清缘由再回去找,窝窝头已不见踪影。
到了上学的年纪,父亲走进了学校。那时的老师都是县城下放的知识青年,教学水平很高。父亲的求学之路挺愉快的,在一个学校读完小学和初中,多年后,他回忆起他的老师还是充满感情。最让父亲头痛的是放学后,奶奶让他扛着比他还高的竹耙子去树林子里搂柴火,不搂完不让吃饭。初中毕业后,父亲还想继续读书,可爷爷安排他跟着姑父学医了。父亲学医有成后被安排到大队卫生室当了一名赤脚医生。我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一位个子修长、长相俊美的女医生阿姨经常给我“糖丸”吃。
大队卫生室解散后,父亲就在家里开个卫生室。风里来,雨里去,白天和黑夜,父亲背着小药箱奔走在附近几个村庄的泥泞路上。每当寒冬腊月的深夜,门口传来“砰砰”的敲门声,父亲稍微有一点懒惰,母亲就会催促他快点起来。没有急事,谁会深夜敲门呢?看着父亲拿着手电筒,背着药箱消失在夜色里,那一刻父亲的背影有点高大。
没有继续读书的父亲,深知没有知识的痛苦。别人喊他“李先生”时,他欣然答应。当喊他“李大学”时,他默默走开,认为是讥笑他。为了让我专心读书学习,家里的农活不让我插手,省吃俭用的钱给我缴学费。当别家的孩子都出门打工挣钱时,我在教室里读书。功夫没有白费,我中专毕业后成了一位吃“皇粮”的公家人。
党的十六大以后,国家免除了农村的一切税费,还为群众办理了新农合、新农保。群众吃穿不愁,看病能报销,老了能领养老金。村里又成立了卫生服务站,父亲成了其中一员,每月拿工资,让父亲有了公家人的感觉。在服务站工作几年后,退休了。
农村的机械化普及让劳动力解放了出来。年轻人出外打工挣钱,在村头盖起了一座座小洋楼。土地流转给中药企业作种植基地后,老年人也没有田种了。闲下来的时间在企业药材基地打工,帮助喷药、锄草,也有一笔可观的收入。
闲下来的父亲找到一个企业保安的差事。父亲对工作兢兢业业,每月一千多元的工资让他又找到公家人的感觉。照父亲的话说,每月能领到工资,就摆脱了靠天吃饭的日子,就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