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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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嫁得近,和我家在同一个村子里,相隔不到一里地。小时候,我沿着乡间小路,看着身旁麦浪的翻滚,闻着路边野花的芬芳,撒开腿儿一路小跑,几分钟就能呼哧带喘地跑到姑妈家。

姑妈姑父和四个表姐对我疼爱得紧,他们家里到处是笑声,哪怕屋外冷风飕飕,一跨进他们家的门,温暖仿佛一床小棉被子立即把人包裹紧了,以至于我经常放学不归家,爸妈也不担心,知道肯定是又到姑妈家去了。

一踏进姑妈家,甭管遇到谁,准是一句,“老客”来啦,或者“老客”又来啦,算是见面打了招呼。我不能准确地解释这个“老客”的含义,有点常客的意思,又似乎有点不请自到的调侃,应该还饱含着对我这位小客人的怜爱和欢迎的味道,老小老小,小客就是老客吧。

“老客”就“老客”,“老客”打心里就不介意。“老客”常去,除了家里人多、满屋子的热闹和温情,更大的诱惑在于美食。

我的母亲是个十分勤俭的人,那时候同村子的人说我们家一斤香油能吃上两三个月,当然我的父亲也不是个大方的人,所以,家里经常早上烧一顿管三顿,冷饭冷菜,味道更谈不上了。姑妈家的饭菜就不一样了。青菜、茄子、豆角、毛豆、韭菜、瓜……尽管这些都是随处可见的普通食材,但经过姑妈的巧手调配、烹饪,马上就变成了一盘盘美味,喷香喷香的,让我小小的童心立即得到极大的满足和慰藉。

就拿毛豆来说吧。姑妈可以用来炒韭菜、炒豆干、炒丝瓜、炒地瓜藤、炒鸡杂、炒菱角……无一不是色泽透亮,咸淡适中,令我唇齿留香。即使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的眼前至今仍然时常浮现那韭菜叶上泛着的油光,那厚实的豆干被油煎成黄黄的颜色,那毛豆一粒一粒完完整整地铺展在盘子里,毛豆外面的薄膜和豆皮竟然一点都不起皱、没黑点,依旧饱满翠绿,实在是让儿时的我既开胃又开心啊。

其实,姑妈家那时条件也很一般,一家人挤在两间小屋子里,堂屋里摆放着一张小方桌,坐下满满的人后,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但姑妈家里永远是那么干净整洁,什么都显得井井有条。开饭时,姑父一般要独坐一面,其他人围坐在一起,挤得碗往往只好端在手里,童年的我从心底里却十分享受这份拥挤。尽管经济上不宽裕,但姑父每天中午晚上两顿酒不能少,桌上的三四盘菜不能少,讲究得很呢。据说,姑父的爷爷是我们村里的小地主,也许正是因为从小就在优渥的条件中成长,才能让姑父带领一大家子人在窘迫的境况下,也能始终热爱生活、讲究生活吧。

雪里蕻爆炒家鸽肉,是我在姑妈家里在吃过的最奢侈的菜品,也是我记忆中姑妈最拿手的菜。大概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姑父饲养了五六十只家鸽,到底是信鸽还是菜鸽,是用来赚钱的还是养着玩的,我就记不太清楚了。偶尔,如果发现哪知鸽子精神不太好,或者家里碰到了什么喜事,姑父就会捉住一两只鸽子,然后交给姑妈烹饪。现在想来,大概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姑父嫌下酒菜太素,嘴馋了吧。

每到此时,姑妈总是笑眯眯地从自家的菜坛中拿出一棵雪里蕻,用清水泡洗干净,去掉菜叶,只留菜茎,并切成小方块状;然后宰杀鸽子,煺尽毛后,开膛去除五脏杂碎,把鸽肉也切成雪里蕻小方块般大小。最后就是烹调。待油沸后,姑妈先把鸽肉倒入油锅中,大约爆炒半分钟后舀出鸽肉,再把雪里蕻倒入锅中,翻炒几下后,再把鸽肉和着雪里蕻搅拌着炒一会儿,放入葱花、白糖和味精;如果雪里蕻不够咸,还要放少许食盐,这样雪里蕻爆炒鸽肉便制成了。雪里蕻金黄油亮,鸽肉嫩白如藕丁,整间小屋子都弥漫着醉人的菜香味儿。

那股菜香味儿,如今还时常萦绕在我的梦境里。只是时过境迁,姑父已经离开人世十多年了,我这个“老客”也已经年过不惑,奔忙在外,成了姑妈和姐姐们口中的稀客。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去姑妈家坐一坐,和老人聊聊天,然后再饱餐一顿姑妈和姐姐们一起做的饭菜,边吃还边说,好吃,真好吃。

多想姑妈和表姐们再亲切地唤我一声“老客”啊,那滚烫的情感这么多年一直深深埋在心底。

(责任编辑:支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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