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我是老常，就住在那庄上，你看，你站起来从窗户往外朝西看，能看见俺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怀里抱着一根小羊鞭，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上赔着笑站在办公桌对面，介绍着自己。
我不解地打量着他，不自觉地透过窗户朝西看看。发现公司大门前，大羊小羊有七八只，一只大羊拴在公司的路灯杆子上。
“赵总，那羊是我的，门岗不让进。我一辈子也没成个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年轻时不显，现在老了不能干重活了。五十岁那年生场大病，攒点钱也花完了。原来年年吃救济。这两年，扶贫了，镇里当官的给我两只羊，我天天牵着，喂好了一年能生两窝。现在地边上的草多，豆子收割时，我多存些豆秸，一冬天不要为饲料操心。去年，我卖了七、八只羊，赵总，你食堂过年可能使着羊肉？要能使着，我给你留一个，我找人给你杀好，保准比市场上便宜。”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从来没和这人打过交道，一心的事要处理，听他唠叨不完，我打断了他的话。
“也没啥事。我没文化，年龄大了，干不了厂里的活。赵总，我原来在外面打工时学过修剪花木。我天天从你公司门口过，眼看深秋了，看见你们花园里的花没修剪。这活要是没人干，你交给我，一年三次，工钱你看着给。” 听他说这些，我看了看公司的花木，真的，该修剪了。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张笑脸。我说，“喂羊，收入不是很好吗，怎么还要找活干，你身手可利索？剪枝要用梯子，别到最后，钱没挣着，再摔着。”
“没有事，我让我侄子来招呼着。我有个侄子，好来牌，俺兄弟管不住他，叫我骂几回了。俺弟兄俩就这一个儿子，拼死拼活给他娶了媳妇，孙子孙女都上学了。前几年小两口打工，俩孩子俺兄弟老两口领着。去年两口子都回来了，我那侄子成天来牌，眼见这日子要吃不上饭了。侄媳妇闹几回了，要离婚。镇上的领导说，扶贫先扶志，治穷先治懒。这话在理，我怕侄子再混下去，侄媳妇不跟他过了。我先让他跟我剪花，俺侄子身强力壮的，要是有合适的活，赵总，你就想着，给他碗饭吃。有个事做，那小子就不来牌了。”
三月后，一人到办公室领工资。我问，“常英，可来牌了？我要再听你大爷说你来牌，咱公司有规章制度，员工赌博该怎么处理，你不是不知道吧？”
那人抬起一张笑脸对我说：“赵总，自从到咱公司上班，我就没进过牌场。天天上班，又忙又累哪有时间来牌。前两天，俺儿子放学回来说，今年他班上又登记留守儿童，老师没让他登记。看儿子高兴我心里也甜，看着俩小孩我好好干活，好好挣钱。俺媳妇说，只要我好好干、正混，她领着孩子跟着我，两口子苦挣甜吃，再也不提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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