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距离目的地近两个小时,同事让我5点半就在路口等车。
我出门时只有5点10分,外面黑黢黢的,小区里的路灯透着晕白的光,树枝稍密处,脚下的路便看得不真切。我只好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一路照着前行。
走到街区,亮堂许多。清洁工已在清扫路面,一两家早点铺子半掩着门,透过灯光,能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和腾腾热气。
清晨的气温很低,我抱着胳膊站在一个显眼的灯柱下,空荡荡的马路上,偶尔有车驰过。不一会儿,一辆中巴车开来,停在我不远的地方,然后打着双闪。我猜测,应该不是这车,出差不会有这么多人。我扭过头去,继续盯着车来的方向。还是冷,我在原地蹦跳着,感觉过了很久,那辆车仍然没有动静,依旧打着双闪。我看看手机,离5点半只有几分钟了,难不成真的是接我的车?这周围也一直没个人啊。就在我准备上前询问时,从马路对面跑来几个人,有的人身上背着几大圈绳子,有的人拿着工具袋,他们头上都戴着安全帽。与此同时,那辆中巴车门从里面打开,跑过来的几个人迅速上车,然后,关门,开动。
又几乎在同时,另一辆中巴车停在路边,也是打着双闪。陆续地,几个衣着普通的妇女从各个方向小跑着过来,她们拎着大小各异的包。说是包,其实就是日常买鞋、买衣服时商品的包装袋而已。再一次,“轰”的一声,车子开门,关门,开动。
不一会儿,同事的车也来了。
我以为那天清晨的遇见,只是寻常的路口集合,直到昨晚散步遇到一位亲戚。
这位亲戚以前为了孩子读书,在小城按揭了一套房子,成了陪读妈妈。今年,孩子上了大学,她闲得没了主张。昨晚已经快8点了,她拎个旧旧的布袋子,脚步匆匆地走着。问她从哪来?她快人快语道,干活刚回来。原来,她这段时间一直在郊区的工地上栽树,为一家园林公司打零工。她惊喜道,没有打零工之前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临时性的活计要人做,做完一项,紧接着就会有下一项。我们都是建了微信群的,只要你干一次,下一回,根本不用你去找活,自会有专门的劳务介绍人跟你联系。你看,马上要过年了,像瓜子厂的包装工,快递公司的分拣工都需要大量的人员。她笑着又说:“我们现在可吃香了,工资都是日结,这两天栽树,干一天一百到两百元不等,晚上散工时,从老板手上拿到红通通的大票子,那感觉太爽了。”
听亲戚的叙说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早上我等车的路口,几乎成了小城里自发的“劳务市场”,每晚都有劳务中介人员在路口统计项目需要的工人,第二天清晨五六点就在路口出发,工作地点基本在城区附近的工厂或工地,早出晚归,车接车送。有想打零工的,晚上只要到路口,在一拨一拨的务工人员中,总能找到一项活计做。
和亲戚告别,我联想到今年夏天,单位楼前在整饬草坪。早上,我们上班时,一个个头戴大草帽,颈搭毛巾的工人,已经在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着劳作。中午,他们居然在自行车棚里寻个阴凉处席地而卧,走近些,甚至能听到工人轻轻的鼾声——他们或许就是一群打零工的人,在别人的睡梦中出发,再踩着星月回家。
最近几年,我们城镇的亮化工程越来越好,路也宽了,树也多了。这里面的建设者中,肯定有许多像我亲戚一样的人。他们住在城市里,文化程度也许不高,掌握的技能也许不多,但他们为城市的建设挣着一份又一份的汗水钱。昨晚分手时,亲戚自豪地说:“我这几个月已经挣了两万块钱了,只要人不懒,好日子完全有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