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人应对生活,至少应有两种手段:一个是身体力行,活好当下;一个是回忆想象,常记美好。这样,虽不能让生活十分精致,富有仪式感,至少能像模像样,活色生香。
眼下,刚入腊月不久,和去年一样,流年不利,疫情又起,虽不会再惊慌失措,敏感与脆弱,但少不得又要离群索居,寂寞度日。索性抛却这些,打开童年的快乐宝库,追忆似水流年。
不知道与我同时代的人对年的感觉如何,对我而言,毫不夸张地说,入冬以后,盼年的情绪清晰又强烈,早已胜过了一切。这种感觉多少会让现在的孩子疑惑,甚至是不屑。但是,现在的孩童,大多属于被手机毁掉的一代,更何况,“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他们哪里明白,快乐的缘起、形式及内容不是整齐划一的,而是有鲜明的年代印痕。
那是一段怎样的时光呢?为什么我会如此期待?细细想来,它似乎能满足孩子们所有愿景。如果你贪吃,过年时似乎天天都是“锦衣玉食,海天盛宴”,平时再舍不得的人,过年时都会把准备了一冬的美食拿出来享用。想热闹,年间,似乎是日日笙歌,夜夜欢娱,让人乐不思蜀。想穿戴,即使再吝啬的父母,也会把最新的、最奢华的衣装拿出来,装扮儿女。要玩乐更是如此,印象中,父母变得格外宽容,不再天天逼我留在家中做功课,可以肆意与小伙伴们一起玩闹,只要不是上天入地,做出过分出格的事,父母们总能原谅。
农历新年,是孩子的天堂。
所以,印象中,刚刚入了冬,我便常常问母亲,啥时过年,过年还剩多少天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而且不厌其烦,得到回复后,便会认真地一天天掐指计算。儿时,对历法计年等不甚了了,特别是阴历与阳历总是含混不清,所以,隔不了几日,又会忘了年期,便神经质般地反复发问,母亲总是不厌其烦,耐心作答。
其实,那时的农村,生计颇有些艰难,生活也多有不顺。不仅在我,看得出来,对于年,连大人们也是有诸多期待的,虽然备年会有很多经济压力,也会劳心劳力,但至少在精神上,父母也可以得到些久违的放松。
下雪,是冬天最靓丽的一道风景,我自然是欢欣鼓舞的。但喜爱的原因说来可笑———倒不是认为下雪多有诗意,也不认为瑞雪能映照丰年,增添祥瑞,重要的是,在我看来,年份正常的话,一场纷扬的大雪之后,心心念念的年定是在快马加鞭地赶来,它行进的步伐,我似乎已隐隐可闻。
及至学校放了寒假,母亲为我缝制的新衣、新鞋快要收了尾,家家户户都有一种异样喜庆的气息,敏感的我知道,我日思夜想、翘首期盼的年真的就要来了。
这样的期盼执着多少有些许可笑。在民间传说中,年其实是个魔鬼,专门来祸害人间的,并不吉祥,但这丝毫没影响到我,相反,这些神秘的年俗,夹杂着一种异样的快乐气息将我深深吸引,以至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多年后,我还常常自问,为什么会对年如此痴迷呢?是儿时的幼稚单纯?还是年对自身各种感官的浅层满足?在我所有的分析里,似乎也不能找到答案。
对于生命,我还不完全明了,不能参透太多玄机。但直觉告诉我,人活着既不能太过贪婪、随意,也不能过分草率和忘却。
花不常开,人不常在,若能将生命中所有的日子都活成儿时对年的期待,该有多好!怕是神仙岁月,帝王日子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