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一年最美好的季节。
东方风来满眼春。蛰伏于寒冬中数九的人们,渐渐脱去厚厚的冬装。随着气温的回暖,百花的盛开,希望也在人们的心田里慢慢升腾起来。
“桃花开,杏花败,梨花出来叫奶奶”。农历三月的乡村,是春的世界,花的海洋。俏丽的花朵荡漾着迷人的身姿,在风中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染醉了一地的春色。
然而,在盛开的众多百花中,我对槐花却情有独钟。
小时候家中穷,兄妹六人,能吃上饭,生存已是不易,更奢谈不上什么美味了。每天对着没有一丝油水的饭食,我总是拒绝吃饭。以至于七八岁时,体重还维持在20多斤。在那个半死不活的年代里,母亲总是想尽办法做一些新颖的饭菜来。
在我吃过的野菜中,有榆钱饭,荠菜,有香椿芽,楮不揪……当然还有不能遗忘的槐花饭。
每年五一前后,是槐花盛开的季节。“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路过栽有槐花的地方,不经意间,蓦然抬头,发现一树或白或紫的槐花挂满枝头,一串串的低垂下来,空气中弥散淡淡的花香。辛勤的蜜蜂忙碌着穿梭花叶间,高兴地嗡嗡乱鸣。天上阳光正柔,地上春风和煦,阳光穿过花间,斑斑驳驳地洒在农家庭院中。世间万物,都是如此美好。
儿时摘槐花的时候,母亲常常念叨,野菜曾救了多少人的命。大饥荒年代,青黄不接的春季,全靠这些野花、野果、野草维系着生命。我的大姨在外婆家中排行老大,上树摘野菜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肩上。在摇摇欲坠的树杈上,瘦小的大姨勇敢地穿梭其间。有一次竟然从树上摔下来,昏死过去。母亲说起此事,常常眼圈泛红,涕泪涟涟,感慨大姨当年小小的年纪,竟然承担着养活一家人的重任。
槐花最好的吃法,就是用开水焯过晒干后,待以后配以鸡蛋炒菜吃,暂且给它起名为槐花炒蛋吧。这种槐花炒蛋,有嚼头,味道丰富,因而特别喜爱。七十多岁的岳母,几年前为了满足我的嗜好,曾从乡下专门给我带来一斤干品。这一斤干品,恐怕要十多斤鲜槐花才能晒成吧?不知老人家要费了多少辛苦才能摘得如此多的槐花。岳母的心意我珍藏着,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橱柜中。谁知事务繁杂,家中常常不开火。待我冬季想起槐花时,发现早已虫蛀不堪了,惹得我和妻子生了好几天的气。
说过槐花,不能不说说槐叶。槐花盛开之后,槐叶也郁郁葱葱起来。撸槐叶换钱是20世纪70年代一种特有的现象。大人们从茂密的槐树上撸下叶子,晒干后到收购点去出售。记得四五岁的我,曾撸了晒干后一公斤左右的槐叶,然后跟着十几岁的大孩子到离家几公里外的地方去卖。同去的大多卖了一两元钱,而我只卖了2角钱。然而这确是我人生中挣来的第一笔钱财,至今记忆深刻。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槐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年复一年,童年时男女老幼齐上阵摘槐花的情形也只能在记忆中搜寻了。改造后的老家村庄好似城市,千人一面,了无生趣。然而我童年最甜、最美的记忆依然留在那里,历久弥香,每到春天,就在我的记忆长河中频繁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