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初冬，天空高远湛蓝，阳光明净温暖，风清气爽，心旷神怡。行至小树林边，不由驻足，静观深浅不一、红黄间杂的树叶，让人炫目，有轻轻眩晕的舒适，心思迷离，神游天外；同时又心生肃穆敬畏：只有大自然这神来之笔，才能挥洒出这样宏大的风景和绚烂的色彩！
每天早晨，路过这小树林，都会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看那位静静洒扫的后勤工人。快退休了吧，一脸平静淡然、与世无争的神情，见人路过，微笑着打个招呼，继续轻轻挥动扫把。春来扫落花，秋来扫落叶，冬来扫积雪，不疾不徐，不急不躁。我有次忍不住道：“树叶天天有啊，扫了还落！”“扫了还落，落了再扫。”他淡淡作答，依然缓缓挥动扫把，把落叶扫进小树林里，俨然得道的“扫地僧”，很享受打扫落叶的过程。
（云南洱海 蒋海涛 摄）
同样是扫地，也遇到不同的情况。正漫步于落满黄叶的小径，沉浸在无限遐想中，忽听不远处传来凌厉的呼哨声。一位年轻的勤杂工，正用一根长长的棍子，敲打着满树的黄叶。还带着生命汁液的树叶，被敲打得如同受惊的黄蝶，纷纷离开枝头，转眼落满一地。那位年轻的女人还在使劲抽打，好像非把这一树的叶子全部打落，一扫而光，方才心净。我不由愤然，不说朱光潜厚积落叶听雨声的清雅凄美，单是这满树灿烂的黄叶，也是大自然赋予人们的美景啊！她们经历冬的蕴藏积蓄，春的萌芽复发，夏的蓬勃葳蕤，经历风吹日晒，雨欺霜打，至此，给人们捧出如此绝美的画卷，不懂欣赏也就罢了，竟还要刻意破坏。
想来，人与人不同，扫落叶是她的任务，她以完成任务为目的，和那个“扫地僧”相比，天天扫，天天落，她感受的只有烦恼和不耐，也无从获得美的享受；或许在她眼里，树叶要一次落完扫尽才爽快，或者干脆不长树叶才好，如此，在这人迹罕至的小径，还需要你扫地吗，岂不是要失业？到那时只怕烦恼会更多。境由心造，我置身事外，感受的是落叶之美；“扫地僧”心态平和，感受的是四季人生；唯有她，满心浮躁暴戾，又怎会获得享受和快乐？
仍是一次午间漫步，瞅着满地落叶的我，正自凝神发呆。突然听到欢快的声音：“呀，这儿好多落叶，真好看，快来捡。”是隔壁的同事，也都是年轻的妈妈。“你们捡落叶干嘛？”我不由问道。“给孩子做手工。”我才看到，她们手上已满满一把各种形状和颜色的落叶。红的、黄的、绿的，还有半青半黄、红黄参半的；桃形、心形、眉形，小手形的。凑在一起好看又有趣，不知做成手工又是怎样的新颖别致、浑然天成呢。“你看这个多好看，紫红紫红的。”“你看这个多精巧，真像个心呢。”她们欢喜得像个孩子，像是捡拾着意外的收获和久违的欢乐。我也被感染了，不由自主蹲下身来帮她们捡。想象着她们温柔地和孩子一起做手工的情景，该是多么温馨和谐的画面。而这一切，不过是几片无人问津的落叶就能带来的。你未看此叶时，此叶与你同归于寂。是落叶成全了她们的柔情和美好，还是她们成全了落叶的安然和美丽？我一时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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