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颖狂抽三张纸,匆忙跑出办公室。
我笑了再笑,差点儿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心里说,没出息。这话儿说庄颖,还是说自己,说不清。
此时,我突然觉得尿急。这个事儿,天经地义,谁都不能笑话谁。
我匆忙往卫生间赶。刚巧,手机叫起来。张三在电话那头估计笑歪了嘴,从嘴角处漏出三个字:看微信。
张三发过来的,是个搞笑的视频。一个女生,上错了卫生间。出来时,碰到一个男生,女生给男生一巴掌,吼道:“流氓!”男生捂着脸,用眼神加手势告诉女生:“小姐,男厕所!”女生看过去,果然看到男生专用的小便器。机智的女生又给男生一巴掌,吼道,“叫谁小姐!”尔后,捂住脸上冒出的惊慌,仓皇逃离。
这有什么好笑的!都是无聊人编排的无聊段子。之前,我看过这个视频,没觉得有什么笑点。
这个时候,我听到一声犀利的尖叫声。
猛然一惊,抬头发现自己走进了女卫。赶紧退回来,一头扎进隔壁的房间。
第二天,王总指着我说,“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在同事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我迈着自信的步子,走向办公楼最豪华的那一间。
销售部经理即将退休,我这个副经理,也梦想将前面那个可恨的副字去掉。别小看这一个字,足以让你矮一截不说,收入也少一大把。
王总暗示过,让我做好接班的准备。记得有一次在电梯里,王总还把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拍到我的肩膀上。
王总坐在宽大办公桌的后面,手里摆弄着一只签字笔。镜片的后面,面如冰霜。
我半个屁股坐在王总的对面,心里打着鼓。
王总不说话,对面的我,好像空气中的一粒微尘。
“这是怎么了?”我晃了晃脑袋。
王总突然说,“有人检举你!”
“为什么?”我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你自己清楚!”王总站起来,两根手臂支撑着他颤抖的身体。
“王总,我不清楚,真的不清楚啊。”我哽咽着,眼泪差点急得掉下来。
王总走过来,围着我转了一圈,气哼哼地说,“卫生间!”之后,他摔门而出。
回到自己办公室,魂儿却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庄颖正在补妆,两片赤红的嘴唇,在镜子里花瓣一样一开一合。
回过头,她盯着我,悄悄说,“有心事?”
自然没有理她,目光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呸了呸。心想,还不是因为你,装什么装!
庄颖自讨没趣,迈着高傲的步子,消失到走廊的尽头。
曾经,我追求过庄颖。我们坐对桌,慢慢产生了好感。庄颖的笑容,不止一次走进我的梦里。有一天,她递手机到我面前,说这个男孩好看吗?我一看,确实不错,有港台明星的范儿。她告诉我,她男朋友。她的脸庞上,飞过一片彩霞。
我说,“祝贺你!”其实,心里甭提多堵了。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翻烙饼,到底谁检举了我?
是庄颖?好像不是,再不喜欢我,也不至于做那样的事儿。况且,她对升职加薪之类的诱惑并不感兴趣。据说,她男朋友家万贯家财,自己准备辞职,当全职太太。
尖叫的人,肯定是庄颖。在一个屋檐下呼吸,对这一点的判断,准确无误。
可是,她为什么尖叫呢?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上一次,单位组织春游,从山上下来时,我抱了她,她也没有尖叫啊。
我吃不好,睡不香,一天天瘦下来。
庄颖送一盒补品,说,“你该补补了。”她还告诉我,下个月初六,她结婚。
庄颖结婚那一天,我向王总递交了辞呈。
王总盯着我的眼睛问,“为什么?”
我眼睛里,风吹沙起,一片迷茫。我回答,“卫生间。”
王总的笑声戛然而止。之后,在我的辞呈上笔走龙蛇,写下同意两个字。
一年后,偶遇庄颖,在咖啡屋,庄颖搅动杯中的咖啡说,“你真憨!”
“为什么?”我看着庄颖,她的眼圈有点红,眼角现出两条不易觉察的鱼尾纹。
“其实,王总是考验你的,他根本没听到什么尖叫声。”庄颖停止搅动,香气却没有停止。“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儿,可是……”可是什么?庄颖没有说。
临走,庄颖脸庞上飞过一片红霞,告诉我,她离婚了。
窗外起风了,沙尘暴即将光临这个缺少绿色的城市。
庄颖走进浑浊的灯光里。我掏出手机,快速把她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