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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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是适合临帖的。挣脱厚重的冬衣,能甩开膀子,临黄庭坚的《松风阁诗帖》,品味笔墨之间的抖擞盎然。好似土层之下融雪之水唤醒的草根,舒展而又有紧凑,真是像极了黄庭坚的字。

也许生于自然的缘故,人的天性亦是舒展的,春日暖阳,最宜负日之暄,在太阳地里,脱去外套,读一本书,闭一会目,是为养神。神在哪里?身体之中,又在身体之外,所谓“精气神”,冬日养气韵,春日养精神。晒一会儿暖,吃一杯生普,只喝到后背冒汗。老茶客把这个称之为“茶气浸润”。无外乎茶的气韵在春阳、沸水的催发之下,冒出来。这又好比草籽在土层下酣畅地睡了一个冬天,山河解冻之后,苏醒冒出新芽。

早些年在乡间,若逢立春节气,老辈人会把自己的棉衣和被子拿到太阳下晾晒,他们认为,春阳之下,阳气最足,能杀菌,棉衣和被褥被阳光晒暄腾了,穿起来舒适保暖,精神舒畅。

孩子们似乎不在乎这些,柳芽初绽的时候,就有穿短T恤配外套的孩子在树下奔跑,折柳不为送别,只为拧一管柳笛,一头捏扁了,掐去柳枝的外皮,就成了柳笛。一岸河风,半园春雨,少年噙着简易的柳笛吹奏起来,细柳婀娜如女声,粗柳憨厚似男腔,柳笛用劲儿吹,嘴巴也会震得发木,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吹柳笛,柳枝的滋味浅苦青涩,这才是春天应有的味道。

尝得早春一口鲜,胜过晚秋半船莲。旧时,在我们亳州,春天刚刚开始的时候,早鸭划水,柳芽正萌,会有手巧的主妇把柳芽掐下来,焯水后,与面粉鸡蛋一起和成糊糊,煎成柳芽饼,味道有淡淡的苦,却清新舒爽,似乎一口吞下半个春天。

随着年龄渐大,过了不惑之年,我越来越怀念旧时母亲做的粗布衣装。少年时,母亲做的开衫,穿了一年有些皱了、硬了,第二年春初,就和了面糊,或是淘米水,涂抹在衣服上,在木板上晾晒,此过程称之为“浆洗”。浆洗过的衣服,软而舒适,且有型。不再是松皮塌垮,穿在身上,也格外显精神。如今,春水微澜,怒醒的春河之畔再也没有浆洗衣服的女人,人们已经穿惯了工厂化生产的衣服,加入了氨纶、边角压胶,型是有了,弹力也增加了,舒适性却不足。尤其是早春时节,我仍喜穿纯棉的衣装,不起静电,不生红疹,老子云:“道法自然。”越想越觉得高级,穿衣服的道道,也在自然之中淋漓体现。

也想起少年时,祖母洗衣服,喜欢用两件东西。一是皂荚,掰碎了来洗衣,也能起泡泡,很是有趣。只是皂荚只有夏日有,若是在初春,就涉及第二种:草木灰。祖母从土灶锅底掏出来三两铲子草木灰,用井水沥去灰尘,留下的那些清水用来洗衣,格外能去油污,穿着这样衣服,不生异味,很是神奇。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方法,这是天工开物,不知道有没有人把这种方法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

周末,吃过了早饭,女儿要我带她去公园放风筝。妻子给女儿换了一套花花绿绿的运动装,女儿奔跑在公园的草皮上,花花绿绿的服装与碧绿的草皮浑然一体,毫无违和感。东风一吹,天地回春,想起韦庄的句子:当时年少春衫薄。薄,有时候是一种精神状态,有个词叫“轻装”,字面意思看,是轻轻松松一身服装,实则是心头重担的纾解和放下。春衫薄,不仅仅是少年的专利,心态舒而不皱,自然春衫一薄,打马看尽满目繁花,似锦一肩披。

(责任编辑:支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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