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经历了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分钟。
三天前去医院检查,医生怀疑我身体某处出了问题,建议取样做病理分析。今天是取病理结果的日子。这是我焦急等待又害怕面对的一刻,结果可能平安无事,也可能晴天霹雳。三天时间,我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可还是时不时想起可怕的结果,一想到就手脚冰凉。
熬了三天,今天按预约时间来到医院。
下午两点半,诊室的灯亮了,大夫上岗了。我长出一口气,敲门。大夫在里面说,等我一分钟。于是我缩回手,回到等候区。
这时,我感觉不仅手脚冰凉,好像浑身还哆嗦起来,双腿已经无力支撑我的身体。我赶紧靠在墙上,尽可能平静下来。
我在心里数着秒数:1、2、3……原来,一分钟这么漫长,长到我都没有力气数够60秒,长到我都没等到一分钟就站不住了。
终于,诊室门开了。大夫问,叫什么名字?我答了。她开始在一摞病理单里寻找,我就在她翻找的声音里,用心脏的咚咚声配合着。
感觉又有一个世纪之久,终于她停顿了下来,抽出一张报告单,凝神看着。
我紧盯着她的脸,想从她眉眼间的细微变化里捕捉到一些信息。
恭喜啊,没啥事,就是炎症。大夫终于开口了。我的心呼嗵一声,从嗓子眼儿落下来。大脑一时感觉涨满了,又感觉空空荡荡。
大夫继续说:“害怕了吧?没事就好。接下来,一定要记住好好用药,坚持锻炼,不要熬夜。还有,多吃有营养的东西,提高免疫力……”
我一个劲儿地答应,忙不迭地向大夫保证,一定能做到。
走出诊室,我还是感觉腿软,就找了个椅子重新坐下。几分钟前,我还在深渊里挣扎。现在,我挣脱了险境,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抽干了我的力气。思绪千丝万缕,有点乱,但没有想象中的惊喜。
好久,我才感觉好像获得了新生,清醒的意识一点点恢复了。看了手表,从来到医院到现在才不过十分钟而已。回想刚才的情景,恍然觉得是很遥远的事了。这期间,我完全听任命运的安排,像待宰的羔羊,像砧板上的鱼肉。等着医生宣告我的病理结果,就像等着生死宣判。每个一分钟,都是那样漫长而煎熬。
人的一生,如果按照八十岁计算,有超过四千万分钟。可是刻骨铭心的,能有多少?惊喜的一分钟,祸从天降的一分钟,改变命运的一分钟。
记得我刚毕业时分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工作,条件艰苦,离家又远。恰逢有个机会县城招考,我就报名了。筛选报名资格的时候,因为四个人都符合条件,而面试只能三人参加,经过评审小组研究,决定调出四个人的档案,查看大学时各科成绩。读大学时,大家都认为只要各科及格,顺利毕业就行,六十分和一百分是没有区别的。可没想到,那一天,大学成绩竟然起了决定性作用,它让我有了争取面试的机会。公布面试名单的时候,可能仅仅一分钟,但这一分钟的胜出,是我四年里勤奋学习的结果。
面试需要答辩。答辩只有三分钟时间。我再次胜出。有人羡慕我,三分钟改变了命运。可实际是,三分钟答辩的内容是我这些年知识储备的浓缩,是我从小到大无数次思维能力和表达水平有意识训练的体现。改变我这次命运的,绝不止是这三分钟,是无数个三分钟不懈努力的结果。
这就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道理。
细想今天的事也是同样的道理。平时不良的生活习惯,对体检的小毛病不够重视,没有及时治疗,拖拖拉拉,直到很严重。早预防早治疗,可能就不用承受今天的煎熬了。等待宣判的一分钟,何尝不是无数个一分钟堆积的恶果呢?
人生有千万个一分钟,但关键处只有几次。既然每一次关键处都是日常的积累,那么我们该怎样度过人生的每一分钟呢?过去的三天,已经在焦虑中浪费,我心疼起逝去的4320分钟,现在开始,每一分钟都要倍加珍惜。
我想起好多要做的事来。站起身,大踏步向外面走去。路过走廊的大镜子,侧脸看过去,我发现自己的笑容,明媚,像七月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