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自西域传入,拥趸众多,是我国最为大众化的食品。如今烧饼演绎出多个品种,比较著名的有黄桥烧饼、油酥烧饼、掉渣烧饼、湖沟烧饼、周村烧饼、吊炉烧饼。
小时候,孩子们都爱吃烧饼,百姓人家一般不能加工,想吃要去镇上买。乡村生活节奏慢,走路慢、说话慢、赶集也很慢,到了饭点,饿得肚子咕噜响,孩子们的目光就瞄向了烧饼摊。烧饼摊支在路边,桌子上放个烤炉,是操作台,是收银台,也是暂放烧饼的地方。炉体敦实,口小腔大,炉口向外,一次可贴七八个烧饼。
烧饼师傅身体强壮,动作娴熟,雄浑有力。他双手取出面团,擀面、揪面剂子、揉烧饼、撒盐、撒芝麻,然后飞快地将烧饼放入烤炉,眨眼工夫,七八个大烧饼就贴在了炉壁上。整个操作连贯一体,一气呵成。儿时烤炉还是烧煤,火苗发出呼呼的声音,将炉子烤得通红炙热。食客们肉眼可见的,是师傅贴饼烤时的工作,实际上更辛苦的是和面,面粉掺水,又揉又搓又按,不知经过多少反复,才能和出适合打烧饼的面团。
烧饼摊周围,早已围满了食客。他们通过炉口,可以窥见烧饼在炉内的变化,白白的面皮逐渐变黄,中间逐渐鼓起,分离为中空的两层,然后芝麻逐渐变黄爆裂,整个烧饼变得焦黄,香味飘出,令人口水直流。食客们一边欣赏师傅的精湛技艺,一边发出啧啧的称赞声。师傅们听了,干活更有劲了,边忙边说:“马上就好!”整个烤制过程,烧饼不需要翻动,待到烤熟,师傅右手拿起小铁铲,从炉壁上铲下,左手接住,一个香味十足的大烧饼就出炉了。烧饼的成色,全靠师傅经验掌控,铲早了不熟,铲晚了就烤焦了。
新出炉的烧饼,黄澄澄,金灿灿,点缀着焦黄的芝麻粒。食客们早已按捺不住口水,连烫手都顾不上,掰开一个,中间一股香甜的白气喷薄而出,香味扑鼻。大烧饼是发面的,表层焦香,内层暄软,口感咸香,色香味俱佳。
除了赶集,想要吃到烧饼,要等亲戚上门。姑妈阿姨们疼孩子,夏季会带水果,冬季则一定会带烧饼。听闻亲戚来家,正在外面疯玩的孩子,一溜烟就跑回了家。
现在的亳州街头,大烧饼依然流行,不过对产品进行了升级。用刀剖开烧饼,中空的地方加上卤菜、卤蛋、蔬菜,比小时候更加好吃,口感不输西安肉夹馍。烧饼如今是常见的主食,喝羊肉汤的时候,配上一个大烧饼,汤鲜饼香,带着一股豪气,又令人心安。大烧饼厚实,用面多,吃一个差不多就饱了,饭量大的也很难吃两个。亳州人常说“亳州人不薄”,从这大烧饼可见一斑。
一年到头,要问烧饼摊哪天最忙,无疑是清明节。师傅们凌晨一点就要起床,提前烤好很多烧饼,等待食客上门。这天的烧饼,也不用担心放凉了,因为这天,有一项重大的民俗活动。街头巷尾,亳州大街上到处是提着柳条串烧饼的老人,那是外公外婆们买了送给孙辈子女的。
清明时节,阴气衰、阳气升,浑圆壮实的大烧饼,看起来像个太阳;柳条青翠碧绿,趋避瘟邪。两样加在一起,做成柳条串烧饼,是为孩子们祈福,让他们在太阳的照耀下,身体健康,百病顿消。夏天的小孩子容易生病,食欲不振,吃了柳条串烧饼,就不容易生病,寓意“不苦夏”。柳条像钱串子,清明前后,很多地方有大门上插柳条的风俗,其中的美好祝福更是厚重。
柳条串烧饼讲究很多。送烧饼有讲究,只能老人送孙子或者外孙;买烧饼有讲究,要在太阳未出前买,不能买晚了;吃烧饼有讲究,要到立夏才能吃。晚辈收到的柳条串烧饼,要挂在家里通风灰尘少的地方,等到立夏这天,将早已风干的烧饼取下,弄碎后在水里浸泡,再用面粉、鸡蛋搅拌成面糊,煎成鸡蛋饼吃,据说是为了预防孩子体乏无力、食欲不振等疾病。
据考证,柳条串烧饼送孙辈,已经有多年历史了。专家发现,著名的《清明上河图》,里面就有柳条串烧饼的场面。开封离亳州很近,北宋时期通过涡河来往频繁,风俗习惯也大致相同。北宋《东京梦华录》记载:“寒食前一日谓之‘炊熟’,以面造枣锢飞燕(一种面食),柳条串之,插于门楣”。《事物纪原》记载:“以发面夹大枣蒸成饼,此饼成飞燕形,以柳条穿之,挂在门楣上,故称‘枣锢飞燕’。”也就是说,宋朝用柳条串起来挂在门上的,是蒸制的饼。亳州如今为何用烧饼呢?关于这个的解释很多,但都难以拿出有力证据。比较流行的说法是,亳州人喜食烧饼,刚刚出炉的烧饼烫手,就从路边折下柳条串起来拿着,实用性的解释往往最能令人信服。另一种实用的解释是,烤制的烧饼,挂起来容易风干,性质稳定不腐败,与蒸制饼相比是更佳选择。
任何习俗都不会一成不变,经过多年改进,成为我们现在的样子。谁又能保证,今天的习俗,以后不会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