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亳州很多学子正热火朝天地准备选大学选专业,报志愿,购买各类电子产品。他们憧憬着大学校园的美好时光,以为熬过高中后人生皆是旷野。他们的仲夏梦里不会有听不懂的专业课,每学期都要脱层皮的考试周……
要很多年之后,历经千帆,独自尝遍社会的酸甜苦辣,才会发现真正求之不得的生活是午后躺在草坪上晒太阳,是坐在树下看一整天蚂蚁,是晚风习习中和家人一同散步,是母亲亲手做的饭,是老街熟悉的药草香,是高考后那个惬意慵懒的暑假……
我们拼命游向彼岸,不惜每日高强度地加班,燃烧生命,所求不过是在彼岸有岸可靠,有枝可依,可一旦到达彼岸,此岸便成了彼岸,从此,青春一去不复返,故土亳州化为乡愁。原来,最珍贵的东西最初便已拥有。
或许在异乡的游子每次回亳州都会有一种彼此陌生的感觉,路多了,楼更多更高了,商场也装修得认不出来了,每一次回去就得重新认识这座城,而自己反而像这车水马龙城市里的匆匆过客。或许你还会自嘲一下:也是,这么多年既没有和这座城同呼吸共发展,也没有与它荣辱与共,我不是过客谁是呢?
可真正待上一段时间后又会发现,你还是能摸到这座城市的脉络,感受到它的生命,日新月异的工业建筑只是它留给世人的面纱,它的未来有你,你也拥有它过去的烙印。
重新认识这座城的时候,你有一点理解庄子了,读书的时候你甚至有时会觉得庄子无为摆烂,可等到真正走入社会,你不得不钦佩庄子的勇敢,当世又有谁能向庄子一样静坐在山林中,孤独地抵抗着世俗功名浊流,在命运的大雨里,赤身淋雨,任光阴虚度,凭世人嘲笑,把南墙撞遍。自此,庄子于你而言不再是故乡蒙城庄子祠里冷冰冰的石像,他在你心中长出了血肉,以后每次你与命运博弈时,你总是会不自觉想起他。
亳州的药材是出了名的,每次回家乡前,总是会有人托你帮忙给他们带点中药,可能会网上卖的他们信不过。对你来说,虽是小事一桩,也承载着一份信任和责任,马虎不得。你挑选了好久,终于选出了品质好价格实惠的中药材。你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奇形怪状名字又拗口的药材,想象着它们本来的样子,想象着它们在山野小溪里野蛮生长,枝叶伸展向天空表白,根茎咬紧泥土任风吹雨打……最后,它们变成干巴巴的药材,变成了千元一斤的关键药引,十年风霜无人问,一举晒干天下抢。你和批发市场的老板磨了一下午嘴皮,唾沫星子喷了彼此一脸,还是打不下来价格,你咬咬牙,按原价给买了,视若珍宝地带回去。
中药材平时也用不着,朋友早已忘记当初托你买药的事,你并不担心,中药材都能存放很久,就放柜子上也不占地方,中药行情是越来越贵,买点备着总归是不亏。但后来,你也将它束之高阁久而久之便忘了。
突然有一天,家中老人生病了,你想到了曾经高价买的药材,有几味药兴许能用上,草药的副作用小,你焦急地问母亲那药还能找到吗?母亲笑着说,它在呢,就放在柜子上头,一拿就出来了。
那一刻,你心中感慨万千,在异乡漂泊着能听到母亲说“它在呢”,你感觉莫名心安。家中老人生病让你一瞬间成熟起来,你突然意识到亲人也会老,会死,你不敢想要是母亲或者自己生病了该怎么办。可母亲说那些药材一直在,需要的时候随时都能取,你喃喃说,是啊,它一直就在啊,像母亲,像故乡,一直都在那啊。
平时你忙,很少会回家里,很少给母亲打电话,可你知道,母亲就在那,故乡就在那,你事业感情不顺时,你才会想起回到故乡和母亲身边,那是你永远的避风港,和那宝贵的中药一样,平时你把它们高高挂起,需要时才拿出来,你总相信,它们永远都会在那。
不管是母亲,还是故乡,原来最珍贵的东西,一开始便握有,他们一直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