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冬至面,一天长一线”。冬至吃面,也有吃饺子的。
其实,“节气”的影响,已是明日黄花。冬至吃面,为什么又扯到线?
冬至这天,一般是“入九”。“至”就是到嘛,表示真正到冬天了。这一天的吃,有两种说法。
先说面。
“长一线”,这个“线”是个什么“线”?并不是“面线”,而是农耕文明中长期使用的“麻线”。
直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之前,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麻”,渗透我们的衣食住行,不可须臾暂离。人们身上的“衣履”,都靠一针一线缝纫而成。脚上穿的鞋子,要纳“鞋底儿”、做“鞋帮”,最后“上鞋”,才能穿上脚。“纳鞋底”这个活计,在广大农村因为缺少棉线,只能用不太结实的“麻线”代替,“麻线”取自于“麻”这种植物。
先说说麻,年轻人根本没见过麻。
麻,是一种驯化的植物,由种子“麻籽儿”种植而来。麻籽儿比芝麻籽儿大三倍左右,扁圆形,富含油分,炒了吃很香,也可以榨油,古代点的“麻油灯”,就是用的麻籽儿油。
春天种下麻籽儿,一场春雨,麻籽儿发芽破土,芽茎上对称地生出两片儿叶子,麻秆儿却乔木一般笔直生长,每长一截,就两两对称长出枝条,长出对称的圆叶子,比人的手掌大出不少,这就给儿童带来乐趣,把手握成一个圆筒,摘一片叶子覆盖在圆筒上,用另一只手掌用力一拍,便会发出爆竹一般的脆响,大家齐拍,便如鞭炮一般“啪啪啪”一片声响,在贫困的年代,足以快乐一群儿童。
到了夏天,麻的枝条上便开满了黄黄的小花,花蕾是絮状的,花谢之后,结出的果实叫“麻梭子”,如一颗半圆形的象棋子儿,果实嫩的时候,剥去外面的皮儿,里面的籽儿白嫩嫩的,吃起来甜丝丝的,在没有水果的时代,吃几个“麻梭子”,也有解馋之效。
到了秋天,麻籽儿成熟了,也该收割麻了,这在农村叫“杀麻个子”。割下来打成捆,在打麦场里把“麻梭子”用镰刀削下来,捶出麻籽儿,留种或者榨油。这时候,“麻个子”还没有成为“麻”,还需要一道工序:“沤麻”。成捆的麻个子被扔到水坑里,一捆捆沁到水里,上面用石头压住,使麻秆儿全浸入水中。然后,经过水中发酵,发热腐烂,生出臭烘烘的气味,标志麻“沤”好了。这时候把它们从臭水坑中捞出来,麻秆的皮与中间的木质部分被“沤”得分了家,很容易剥下来,从麻秆儿剥下来的纤维,才叫“麻”,里面白亮亮的木质杆子,叫麻秸,由于含有油质,在没有电的年代,可以代替火炬,用于夜路照明,单是一根麻秆儿点燃的“死火”,也能保持好几个小时微微的光亮,是穷人家晚上照明的工具。剥下来的麻纤维,用水漂洗干净晒干,白白柔柔的,既可以捻成麻线,用来纳鞋底儿,也可以搓成麻绳,用于生产劳动的工具。家中老人过世,儿孙们会拿没有加工过的“麻”装饰葬礼,“披麻戴孝”,腰中系一根麻绳,表示哀悼。
古代社会普遍贫穷,点灯费油一般人家支撑不起,读书的秀才都需要官家来资助“膏火”,所以,穷苦人家纳鞋底、做针线,都得趁白天的光亮,一到晚上,瞎灯死火的,鞋底儿还能纳得横竖成行?到了冬至这一天,一年之中的白天最短的季节就过去了,白天一天天长起来,那些纳鞋底儿的,一天就可以多缝一条麻线,以后,每天都可以增加纳一根线的时间。古代早有记载,《岁时记》:“魏晋间宫中以红线量日影,冬至后日影添长一线”;《唐杂录》更加明白:“唐宫中以女工揆日之长短,比常日增一线之工”。这就是“一天长一线”的用意。
杜甫诗“何人愁忆穷愁日,日日愁随一线长”,说的也是冬至。
现代研究表明,冬至后,每天白天的长度都会比前一天日落只多出90秒的样子,差不多可以多纳一根麻线吧。
再说饺子,大家都知道,就不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