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思故人,晃眼之间,三舅离开已十年有余了,但他叼着卷烟坐在老宅后门慈和的笑影依旧留存在我的脑海里。我和三舅相处的光景虽短暂琐碎,但他平苦的故事却让我一生意难平。
我始终不愿相信三舅已经从我们的生活彻底离开的事实。那日母亲打电话来崩溃地哭喊着三舅找不到了,我脑海瞬间一片混黑,内心一股不祥的预感愕然腾升。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坐在一起聊天吃饭。记得那夜风刮的凌冽,告别时我还再三交待三舅回家的路上大衣要穿上扣紧,那时三舅没有回头,只是背着我们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去,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是一生。我该早察觉出他的异样,外公外婆一年内同时突发恶疾纷纷离去,老宅只剩下终身未娶的三舅。兄弟们姐妹们也都各个自立门户了,三舅孤苦厌世的情绪定是积攒到难以与人言说的地步,才决绝地选择在夜深人静时分,纵身跃入家乡那片自小哺育他的蓝海。
三舅走了,给她的兄弟姐妹们留下了一世沉重的凉寂和悲痛。操办完后事,家人们回到老宅,整理他的生前旧物,床头整齐地放着他提前写好的遗书,书信旁带着一枚金戒指和一张银行卡,卡里还有些许钱,三舅这辈子无儿无女,他唯一牵挂的便是这群自小与她风雨与共的姐妹们,遗书里轻轻楚楚地写着卡里些许钱的分配,他把一大部分留给了生活最困难的小妹。三舅是一名普通的建筑工人,他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辛苦苦扛砖搬瓦的血汗钱。到了四十几岁的年纪,没有家庭后代,钱是唯一的依靠。但只要姐妹们遇到困难,需要周转过渡,三舅从来不会犹豫半句,甚至他还会在雨夜骑脚踏车把钱送到姐妹们的家门口。三舅就这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却给身边的人温暖和力量,最后他却给不了自己活下去的信心,头也不回地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儿时总贪玩,常和伙伴们跑到村里庙堂前戏台疯野,一次不小心从楼梯跌落下来,脚肿了大半个月下不来床。淤青和血肿让我叫苦连天,外公外婆也抓了药,那会子还不懂事,上个药鬼叫个半天,一次哭急了,三舅直接冲进屋里凶了我一顿,把我吓得鼻涕眼泪一股脑涌了出来。后面阿姨进屋向我解释到三舅那天拒绝了一个他上心的相亲对象,心情糟糕透了,加上我又任性哭闹,才发了火。阿姨惋惜女方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三舅不愿拖累人家,他总认为自己漂泊无依,年岁也四十有余,无法给人家好的生活,便狠心拒绝了对方。当天晚上,三舅还未从失意里走出来,不知听村里谁提到球兰花的叶对消肿止痛有奇效,便挨家挨户地找别人讨要,到了天黑才回到家小心翼翼地放石磨里捣碎,细心地一勺勺给我上药,也是奇了,没两天我真的重新站了起来。原本我还委屈地想一辈子不理三舅哪,从不曾想到如今却连逢面的机会都不再留有了。
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再回到祖宅,内心苍凉悲戚,三舅和外公外婆的遗像挂在厅前,老房子的摆设和陈列还跟之前一个样,只是屋里早已物是人非。如若天堂有梦,愿他们已契阔重逢……
作者:林雅婷
单位:惠安县溪南实验小学
编发:亳州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