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树多为落叶乔木,杨树尤其多,河沿,路边,院里院外,到处是。几场北风过后,杨树的叶子少了许多,树也一下子简约了起来。这很符合我的审美。圆圆的苍白的太阳、空阔的瓦蓝的天空,下面是铁灰色的硬直向上的枝丫,看起来很是写意。
我经常在冬日的午后,眺望渺远的天际,仰视那些冷傲的杨树。不经意间,就会看到了一个卧于树杈上的鸟窝!再往别处望,还有那些椭圆的、用枯枝搭成的鸟窝,一下子牵扯住了我的视线,每有闲暇,我都会仰望这些鸟窝;每有风起,我都会牵念着这些鸟窝。这些“草木”搭起的鸟窝,可否经得住凌厉北风的侵袭?那些蜗居于鸟窝中的鸟儿,能熬得过这个寒冬吗?我是亲眼看见这个冬天刚刚开始,就带走了好几个老人。
后来发现,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风来过,霜来过,雪来过,鸟窝还在,还是那么安静、安稳、安详,像一个中年的母亲,让人温暖踏实。而且,在一个早晨,我看到了鸟窝的主人们。原来是一群灰喜鹊,我儿时的玩伴。灰色的头,白色的颈,黑色的背,白色的腹,全身只有黑白两色,像会动的水墨画。他们就在我眼前不远处,蹦蹦跳跳,飞上飞下,啄食嬉戏。他们是没有看见我,还是没把我当外人?
我不敢动,我希望他们能把我看成一棵树。树对人来说,更是他们的朋友。他们玩闹了一会儿,还是飞走了。我是自作多情罢了,在他们眼里,或许我什么也不是,跟一条狗、一头猪、一辆车、跟会跑的任何一个东西,没有什么区别。
看不见灰喜鹊,我还去仰望他们的窝。他们的窝,于他们的形体来说,是如此的硕大。从地上看,像篮球那么大,近了看,还会更大。他们的窝是在离地十多米高的最顶端的树杈上!在我看来,搭窝对他们来说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几百根枯枝,全靠灰喜鹊用嘴一根根衔来,要往返多少次?要花费多少时日?“主体工程”下来了,还要搞内部装修,衔来春泥把枯枝粘连在一起,衔来布片做一张温暖的睡床。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下一代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他们对每一代的后人都一视同仁,他们会让每一代的后人都住上新居,所以来年春天,他们又会乐此不疲地重复这样一个过程。他们的一生有多少个春天,就会有多少个这样的过程,可怜天下父母心!
灰喜鹊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喜相,乐观、知足、淡然的样子,我曾想,如果把他们请进鸟笼,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如何呢?可惜灰喜鹊模样丑,没人喜欢请他们到家中“做客”。有人请,怕他们也会不识抬举,“哭着闹着”要回他们的穷家吧。这是一种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的鸟。他们接近人,是为了生存,不是取悦于人,所以他们和人们不亲近。人们喜欢他们,也是人们自己的事,和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