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梅
人的一生中,不可避免地要与很多人结缘,诸如亲戚、朋友、老师、同学、同事、领导、邻居等,在这些关系中,过从甚密者有之,泛泛之交者有之。还有一种关系,既不甚密,又不泛泛,介于这二者之间。我和老师奶奶的关系应该就属于此种。
老师奶奶是当年的下放知青,在我们小孩子的眼里,她很漂亮,中等个儿,头发自来卷儿,成好看的“波浪型”,五官近于精致,穿戴永远整洁。具体是哪个年龄下放来的,我也不清楚,从我记事起,我的老师奶奶就与父母子女一大家人住在我家隔壁。
童年的记忆很模糊,很多事情都捕不到影子,只依稀记得年轻的父亲背着手拿一本《红旗》杂志的我走进了本村一个瓦房教室。于是,我就有了这位知青老师。按辈分我应该叫她奶奶。到现在,我也分不清是“老师”重,还是“奶奶”重。索性称为“老师奶奶”吧。
犹记得第一节课,老师奶奶让我们每一个人数数。有数多的,有数少的。多的也过不了百,还是个别孩子,少的过不了十。我能数到四十几,算是中下等。老师奶奶默默听着,偶尔颔首,不做任何评论,只对个别孩子竖起大拇指,说:“真能!”
尽管老师奶奶回城以后我们的来往日渐稀少,就像复习一门功课一样,我总能时常想起老师奶奶及家人的音容笑貌,他们一个个鲜活的形象从没在我的记忆里生疏过。
小弟考上大学的那年,由于天灾加人祸致使家里经济非常艰难。不得已,父亲只能试着去想来应该有钱的老师奶奶那里借钱。
晚上,父亲回到家里跟母亲说:“人家两口子爽快得很!我说:‘小孩儿考上大学了,马上要走,我这会儿手里紧,想跟恁(你们)借点儿钱。’人家二话没说,问我‘要多少’,我说‘1000’。人家转身到屋里就拿给我了。人家两口子真好!”
从父亲的讲述里,听得出“要多少”三个字里包含了何等的爽快和义气!现在,人常说:“你不是说和谁谁谁关系好吗?你提钱试试?”父亲的无意,却也“试”出了老师奶奶的诚意与仗义。
从此,只要我们有什么难处,只要让老师奶奶知道,她都会想办法帮助我们这个农村的贫苦家庭渡过难关。按说,老师奶奶并非我们的至亲——可她像至亲一样帮助我们;老师奶奶也算不上我们的好友——可她像好友一样体贴我们;老师奶奶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农村人,可她能给予贫苦农民以充分的理解和体谅。按世俗的眼光来看,关系都是互惠的,只是单方面付出,谁愿意呢?老师奶奶就不被这些世俗所左右。
父亲时常教导我们,将来不管过得如何好,都不能忘了这些艰难的日子,更不能忘了老师奶奶一家人的恩情。
几年前回老家时去看望老师奶奶,见她却有几分“老态”相,却并不“龙钟”。回来之后,我就想:老人恐怕也没几年的阳寿了,下次回去时再去看看吧。心里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今年春节和父亲在南京小弟家小聚,听父亲说老师奶奶“走了”,心里竟然一“咯噔”,悲意出乎意料地袭上心头。当着父亲的面不好太悲凄。晚上,一个人睡被窝里结结实实地流了一通泪。擦干眼泪,对自己的感触很是诧异:咋回事呢,老师奶奶是我什么人啊?我怎么会如此难过呢?邻居?老师?邻居加老师?好像都不至于吧?可自己确是真真实实地难过啊!想来想去,主要还是老师奶奶的为人和处事让我感佩,继而产生一种叫“感情”的东西。
当一个人向你寻求帮助时,你能尽自己所能真诚地伸出援手,这就是老师奶奶的闪光点!
我只想说,老师奶奶是个好人,好人令人感念。愿这个世上,多一些,再多一些老师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