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三）
（上接11月21日13版）
桑妹挽了一下袖口，把手腕轻轻搭在一尊脉枕上。
沉！
桑妹的心陡地往下一坠。
是陈病。
俺十二岁那年夏天初潮，下河洗澡时，一只蚂蟥钻进了私处，从此落下了病根。
请玄黄镇的周先生看过吗？
婆婆代俺问过。
咋断的？
缠手。
开药吗？
拾了几大包呢，老是不见效。
请禅阳寺的莫师父看过吗？
看过，也说缠手。
也是给俺拾了几大包药，依然不见效。
既然两位妙手都说缠手，那便是真的缠手了。说着站起身，跟我走一趟。
桑妹心中打鼓，猜不透她是啥意思。
香医生走在前，桑妹跟在后。香医生身材颀长挺拔，臀峰饱满，极富弹性。桑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那丘高地，轻轻叹口气，你瞧人家，这才叫女人呢！
香荷诊所是一座四合院，庭心一株百年皂角树，盘根错节，基部卧着一只黑狸猫。
八间康复室七间住满患者。
你是打算走疗，还是宿疗？
桑妹心跟明镜似的，若宿疗，她肯定砸不起这笔钱。
俺想去山桑陪读。
不打算拿病了？
先养着，等俺挣了钱回头再找你，今天先过来看看。
养病如养虎。
没办法。
城里有熟人？
两眼一抹黑。
俺当家的就在市机关混事，这是他的手机号，如果你有啥需要求助的地方可以找他帮你神通一下，少走一些弯路。
桑妹心头一荡，漾出一脉热流。
他恁大能耐咋不把你弄到市里开诊所呀？
这里环境好，陪着婆婆养老。
桑妹怀疑是在做梦，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她咋恁行好啊？
香荷出于同情，送她一纸古方。
交待说，把它当饭吃，当茶喝。
桑妹攥着古方，如同攥着一团火。托托，轻如鸿毛：掂掂，不压秤星。这能行吗？
二
桑园村的棠棣花早一年进山桑，在赵公亲家的足道馆做领班。明为足道馆，实则开赌场。
桑妹决定跟她学，也把瘦猫送到山桑去读书，一边陪读，一边打工。
张开顺说，你疯了？
为咱瘦猫求个好前程，俺想到城里找钱去。
你以为到了那里就会栽倒拾着了？要不要跟老跋言一声？
老跋是队长，管大事，咱这点芝麻小事就不再去麻烦他了。
你去求医时，老跋到咱家来过，劝我把木雕手艺拾起来，说是以后用得着。
那咱家往后的零花钱断了咋办？
老跋说了，磨镰不误砍柴工。
桑妹提前一月跟棠棣花取得上联系，向她打听城里哪所中学的口碑好。
自然是滨河一中了，门槛高，关系不硬进不去。
那你家孩子咋进的？
螃蟹横行，各有路径。
你能帮俺也神通一下吗？
已经求过人家一次了，只怕不好再张嘴。
那俺就用钱砸。
你腰里硬吗？
俺的一身骨头硬。
橖棣花笑了，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那颗心吧。
桑妹要强，暗暗发誓，俺就是摔锅卖铁，当老坟地，也要把瘦猫送进山桑最好的学校。
心情一败，人就谢了精神，茶饭不香。张开顺见她反常，就提醒说，鲜活的人不能让尿憋死，何不试试香医生送你的那个手机号？
一句话提醒了桑妹，这……互不相识能行吗？别是个圈套吧？桑妹心里没有底。
张开顺说，你不试咋知道呢。
请问您是？
你是哪位？
俺是桑园村的青铜尺。
你还青铜鼎呢，神经病！啪地一声挂断了。
桑妹犯嘀咕，俺就叫这名字呀，有哪里不对了？真是！应该不会错呀？再次看了一眼号码，发现拨错了一位号，难怪呢。就再拨，通了。
请问你是？
对方发现是个陌生号，且又是粗闷的女声，犹豫片刻。
桑妹不死心，就再拨，请问你是？
我是市文联老跋，你是谁呀？
桑妹一阵窃喜，俺是桑园村的青铜尺。
您咋知道我的这个号？
香医生给俺的，你有几个号？
不讨论这个。
巧了，俺本不想麻烦你，看来还是没撇开。就把求棠棣花一事删繁就简跟他陈述一遍。老跋心头一沉，这事棘手，这样吧，我帮你先蹚蹚，成不成还两说着呢。如若不成，你看让瘦猫进其他中学咋样？
俺只上一中。
老跋一时就愁大了头，这个桑妹呀，求人还这么倔。想来想去，跟一中的陈校长搭不上话。他虽是山桑的文化名人，但平素跟人交际少，人脉关系仅限于业界。细细摸排了一遍，最后想到了图书馆的大老武。跟他是一瓶酒的距离，把酒腾空了，距离也就没了。老跋投其所好，用二斤六年藏的古井贡就把大老武浇得水漫金山，慷慨激昂，答应帮他去踢踢门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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