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好,没有一丝风,白云在空中仿佛睡着了,天空好像一个巨大的沙滩。
张三还发现,森林公园处处萌动着春天的信息。花开了,一嘟噜又一嘟噜的花蕾次第开放。树枝上斑斑点点的嫩芽叶儿,如繁星闪烁。小草伸开了腿脚,从新泥里探出尖尖的脑袋。河水清澈,但不见底,埋藏一冬的水草,正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突破季节的枷锁。
公园里行人并不多,大家都在忙,生活与工作的压力山大。
阳光好像一只无骨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大地,如电流一样麻酥的东西,游走张三的全身。
张三打了个哈欠。昨天打牌时间太长,一觉没睡踏实,闹钟响了,天亮了。
张三去了一趟办公室,没什么事,大家都在喝着茶,看着报,聊着天。机关的生活就是这样,忙起来要人命,闲起来也要人的命。
科长说,张三,下午市里有个会,你去参加一下吧。说完,科长便踱出门去,消失在楼道里。大家见科长离开了,便接二连三地打哈欠,嘴里说,没劲,真没劲!啥没劲?大家没说。反正张三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没劲,包括这个世界也没劲!
会议肯定不是一个重要的会,不然科长不会让张三去顶的,若是重要的会,他定会亲自参加。也不是一个有劲的会,即便是科长不参加,还有副科长、王五和小双他们,怎么可能直接让张三去参会呢?
张三嘟囔着种种没劲,走出办公室,去了森林公园。一到那里,张三就来劲,就会有劲。
果然,张三在公园里发现了许多的秘密。这个秘密不属于一个人,或者一个群体,它属于一个世界。张三觉得,春天说来就来了。
张三打了第二个哈欠。不过,这个哈欠比第一个长,张三的眼泪给挤出来了。张三伸伸胳膊,踢踢腿脚,哎呀,酸疼酸疼的,骨头缝里好像钻进去许许多多刚刚苏醒的蚂蚁。
张三坐到一个长条椅上,觉得不得劲,顺势躺了下来。
张三很快入睡了,鼻孔里流出的气息由弱到强,以至于发出响亮的鼾声。树梢上有几只闲散的麻雀,本来叽叽喳喳的,听到张三的鼾声,它们集体噤了声,探头探脑的,相互嘬着羽毛,嘻嘻窃笑。好像在说,张三这个人怎么了?或者说这个人真有意思!
太阳好像一个喝醉了酒的汉子,脸庞由白变红,踉跄着,一路西去。
起风了。风从河道里掀起层层浪花,之后挺进森林公园,在尚且稀疏的树缝里飘荡。
张三翻了个身,一阵风正好吹到他的脸上,张三一激灵,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张三从梦中醒来。
张三下意识地摸着手机,吓了一跳,汗水开始从后背先行渗了出来。
十三个未接电话,其中三个是科长的,十个是刘春花的。微信和短信里的消息,具体有多少条,张三没来得及查看和统计。
张三在心里喊叫一声,妈啊,坏菜了。他急忙站起来,慌里慌张往森林公园外面跑去。一块松垮的地砖,从张三的左脚起跳,正好挡在他的右脚上,张三嘴啃着硬地摔了下去。
无疑,张三住进了医院。
经查,张三的三颗牙齿松动,鼻孔出血,胸部与腿部软组织大面积受伤,头发掉了多少根,无法计算。
科长带着科里的一干人马,看望和慰问张三。张三正在打着吊水,并且睡得正香。一缕从窗外挤进来的阳光,照在张三的脸上,在他苍白的鼻子沟里,打了个不明不白的对号。
刘春花一边道谢,一边道歉:张三这个人有病,总是给你们添麻烦。
科长说,没事,人没事就行。副科长、王五和小双也跟着安慰,人没事就行。
刘春花的眼泪流了下来。
王五的心里酸酸的,觉得张三比自己有劲。若是自己也摔成这样,媳妇会像刘春花一样流眼泪?
小双在心里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张三真窝囊,刘春花不气成病就不错了。
副科长干笑了两声,没有晚报在手,他心里空落落的。
大家小心翼翼地出了病房,张三突然说,春眠不觉晓。
大家回头看见,张三正咂着嘴,流着口水,说梦话哩。
大家笑了笑,心里也说,春眠不觉晓,好像是一首唐诗,下一句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