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在离我几乎不足一米远的空地上,肆意地蹦跳。我凝神静气,视线追随它小小的身影不舍得离开,它是一只麻雀,它仅是一只麻雀。
天上飞禽可爱者甚繁,我唯独喜欢麻雀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鸟。它在百姓家檐洞里寄居,在株株树杈间搭窝,在田野、林间……触目可见。您也许会觉得奇怪:论嗓音它不及百灵;论艳丽它不及鹦鹉;论智商它不及乌鸦;论体魄它又何敢和苍鹰匹敌。为何我偏对它情有独钟呢?
我青睐这小东西有一个重要的节点。大约是前年,我无意间捉到一只麻雀。我想把它放在儿子面前,供他玩耍和观瞻。我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妥 ,因为我觉得它不属国家保护的珍禽,抓了也不犯法。而且曾经大约因它贪食谷物,被农民伯伯厌恶,为此它被化成与老鼠同伍的“四害”之一。
我找出那个旧鸟笼,把它投了进去,然后又找来小小的两个器皿,一个盛水,一个盛米粒。我猜它定会头如捣蒜地去喝水、啄食。因为这盛宴它需要用多少时间、多少地方才能寻觅得到啊!从此它就可以衣食无忧,在我恩宠的目光浸透下衣食无忧了。但它没有感动得涕零,无论我怎样将它向有水有食的地方赶,它就是不为所动。到了第二日傍晚,笼子里的米粒似乎一点也没少。我开始担心,这样下去终究要枉了这小东西的性命。语于板肠君,它猜测说,可能是这只麻雀太孤单了。他说,他工作的酒厂里,造酒用后的下脚料周围,到处都是找食的麻雀,他并且承诺一定抓来一只送我。
次日中午,板肠君果然没有失言。
两只麻雀见了面一唱一和交流起来。下午时分两只麻雀开始互相揪啄对方腹上的羽毛,我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这样怎么行!板肠君告诉我:“可能是原先的麻雀欺生吧,所以它们打架,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我第一时间去看那两只麻雀。鸟笼里羽毛狼藉,两只麻雀已经仰面朝天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了。我和板肠君正诧异万分,这时,有一个老者推门而入,他是我们的邻居。见我们正说麻雀的事,他惋惜地说:“从你们捉住那一刻起,注定它们都要死的。”
“为什么?”我追问。
“有养各种各样鸟的,你见过有养麻雀的吗?”
“好像没见过。”我思索着。
“不是因为麻雀不珍贵稀有人们不去养它,而是无论怎样高明的养鸟专家都养不活它!”
我更加诧异,急忙问:“为什么呀?!”
“因为它们是视自由比生命还重要的鸟儿!”
我对他说麻雀互相啄羽毛的事。他说:“它们请对方成全自己死呢!当它们失去自由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绝食求死;如果有两个麻雀,它们就靠对方帮助自己去死。不光这样,如果麻雀幼崽被人逮住,麻雀妈妈却救不出自己的孩子,她就会寻找有毒的虫子毒死自己的孩子。”
我愕然:世上竟有如此宁死不屈的小东西!有个名句赫然涌上心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我从此对这小小的麻雀刮目相看,也决定再不去捉它。这是一种有“志气”的鸟儿,更是一种让人嗟叹与敬佩的鸟儿!就凭这个性,它就该自由地飞翔,就该比任何鸟儿更值得拥有广漠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