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辈子 都在和树比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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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里,能活到百年的,除了人就是树了。所以,人一辈子都要和树比个高低。

孩子出生时,长辈会为他种棵树,孩子就有了兄弟姐妹。

树虽不能走,却是直立的,省却了从爬行到直行的过程。因此,树不要蹒跚学步。风一吹,就哗啦啦向上蹿。待孩子走路时,树已高过大人的头顶,哪把小不点的兄弟放在眼里。

孩子却把树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暗暗较着劲,总有一天要把树比下去。

孩子每天都要和树比一比,伸长脖子,踮起脚尖,仍不及树的肚脐眼。树都笑落了叶。

孩子又气又急:你等着。找来钉和锤子,仰起头,向树上比划,然后用钉刻个记号。奋发图强一年,再来比划,钉记号……钉是长高了,孩子仍原地踏步,望钉兴叹。

成长,总有段刻舟求剑的时光。那些钉的刻痕,记下成长的时光,也记下流逝的时光。

树从不嫌痛,慢慢吞下钉,消化。树很有大哥的风度,但并不能说树不记仇。

孩子比不过树,就走捷径,爬树。骑在树脖子上,或把树踩在脚下。树不吭声,忽然一闪身,就把孩子掀翻;或者用枝叶上的针刺偷袭;甚至联合黄蜂和蚂蚁,来个“包饺子”。

从树上下来,孩子大多伤痕累累——肚皮上繁星点点,两腿间银河一片。

兄弟相残,都是因一个字:比。都想把对方比下去,把自己比上来。但往往,谁也上不去,谁也下不来。吃一堑,长一智。树不会说话,但他的疼传痛教,孩子会记住一辈子。

一路打打闹闹,树成才,孩子也长大了。村庄里,成才的标准很多,不只是高低。

男孩毛发蓬勃,胡须茁壮,如同树冠和树荫;女孩风姿绰约,飞目流盼,如同树干和花朵。男孩的树做成梁木,盖起一座房;女孩的树做成家具,充满一个家。男树和女树走到了一个屋檐下,举案齐眉;男孩和女孩滚到了一张床上,风雨同舟。

他们不再和树比高低了。白天,为一家几张口奔走。晚上,跟床上另一口争个高低。

人忘了树,树忘了人。但时光没有忘,把岁月的钉痕刻在皱纹上、年轮里。

又一茬的孩子出来了,和又一茬的树比高低,用钉刻记号……一旁,老人和老树盘腿坐着,眯眼看着。玩腻了,孩子也会过来和他们比,把他们爬得歪了脖子、弓了腰……

人和树一样,笔直的腰杆,越长越弯,越活越接近地面。

时光是离弦的箭,只是拉满圆弓,射出子孙后,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当树和人一样老、一样高时,一辈子就走到了尽头,在大地的最低处握手言和。

树做成棺,人躺进去。比了一辈子高低,他们终于能平起平坐,慢慢地聊下辈子了。

(责任编辑:支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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