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婚,儿子判给了男方。她曾经据理力争,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在一个男人的背后,站立着一个强大的家族,她注定要失败。
平静下来之后,她觉得自己还应该拥有未来。
热心人从中撺掇,把他推到了她面前。
面前的他高而瘦,一幅精致的银色眼镜架在鼻梁上,无意间流露出成熟男人的高贵。热心人告诉她,是个诗人。虽然他们都到了有诗无诗都无所谓的年纪,她还是上网搜了他的诗。嗯,不错,至少她能读懂。
她决定跟他处处,至于五年前他的前妻,在那个惨烈的车祸中离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吉利。世事无常,人生本无定法。
他们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的名字不重要,剧情不重要,好看与不好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人生的半路上,突然回到了童年,多少觉得恍然如昨。回来的路上,下了雨,正好离他的家不远,她应邀进了他的家门。
一个小伙子,下巴上长着一撮毛,染成了黄色,她吓了一跳。他告诉她,这是儿子。她惊慌而讨好地笑了笑,一撮黄毛从鼻孔里狠狠地喷出一个“哼”字,摔门而出。
她睁大眼睛问,你有儿子?这话问得没有学问,也有失风雅,都是过来人,有儿子奇怪吗?自己不也有个儿子,只不过不在身边而已。
他回答,逆子!
之后的时光里,他们没有见面。
一天傍晚,晚霞满天飞,他发来微信,有时间吗?
她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晚霞像一只多情的画笔,将她涂抹得流光溢彩。她呆呆地看着信息,回了一个字:没。
为什么说谎?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不可以说谎呢?她跟他只不过是个熟人。他有个儿子,而且是一撮黄毛,多少让她心里发堵,热心人并没有说这个。
她偷偷地看了自己的儿子。儿子长高了,嘴角的绒毛在窗玻璃的映照下,生动而真实。关于他,她征求了儿子的意见,儿子很乖,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她觉得不该告诉儿子这些,毕竟是个孩子。但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一撮黄毛离家出走。他们开始见面,由三天一见,变成一天一见。有一天,他们一天三见。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留在了他家,一个晚上都懒在床上。
哎呀!怎么可能那样快呢?想到这些,她面颊发烫,即有后悔,又有无所谓,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激动。
她告诉他,今天不能见面了,一个同学从另一个城市里来了。她的意思很明白,她要把时间留给同学。
同学是她的初恋,在大学的校园里,他们的恋情是公开且公认的。不过,由于工作的原因,他们含泪分手了。
同学知道了她的事情,特地飞了三个小时,专门来看她。
庄子大酒店888套房,奢华而温馨。他抱住她,她挣脱他,说先洗个澡。
从洗浴间出来,她下意识地拉了窗帘,往下面看了一眼。眼皮底下,是个下沉到地上的广场。天气冷的缘故,广场空旷,一个防冷装备较好的人,正仰头向空中张望。她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是他!
她快速地穿上衣服,快速地离开房间。同学焦急地呼喊,她没有回头。
她跑过去握住他的手,尽可能把自己的体温电流一样传导给他。他盯住她的眼睛说,请你的同学吃个饭吧?她回答,同学走了。
他们到民政局领了证,没有办酒席。同学同事调笑他们,再简单也要小范围热闹热闹吧。他们赔罪赔笑,嘴里说,免了吧。
一撮黄毛突然回来,把他们的爱巢砸个稀巴烂。
她落了泪,他没有,只把鼻梁上的银色眼镜摘掉,目视着远方。仿佛远方的一切,都在他起雾的视野里消失了。
晚上,他搂住她的肩说,给你添麻烦了。她想点头,却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他们商定,生活先从改造一撮黄毛开始。之前,没有教育好儿子,他承认是他的失误。而前妻的话,儿子曾经言听计从。
周日,她去见儿子,没让见。回到家,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大,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他偶尔写诗,发到朋友圈,引来哇声一片。
同学同事们羡慕嫉妒甚至于恨,幸福啊!
他笑了笑,她也笑了笑。心想,生活也许本该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