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呵气成雾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天,也不管是大雪纷飞万里冰封的日子,春节渐渐临近,皖北乡下人忙碌着备办年货。俗话说:“叫花子也要过三天年。”辛苦一年,虽是磨肋巴骨养肠子,过年也该吃好穿好玩好图个开心。
喂有年猪的人家,进入腊月就开始宰杀年猪,请好屠夫,起早把水烧冒,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把猪按倒在长条桌上,屠夫只须往猪脖子一刀,猪血便喷涌而出,主人家急忙拿放有盐的木盆将猪血接住,凝成块,俗称旺子。人旺财旺运气旺,讨个吉语;然后烫猪、褪毛、砍成块,用盐和花椒腌好肉,筑好香肠。腌放两天后,把肋条肉腿子肉香肠拿出来挂在火塘上熏炕,熏炕肉最好的是香樟树的枝叶或者香樟树疙蔸,柏树和晒干的蔗杆皮次之。熏肉时,连火烟都是香的。熏个十天半月就熏炕成腊肉,猪后腿的瘦肉切出来呈褐红,品相极佳,令人馋涎,腊肉是过年不可或缺的主菜之一。
杀完年猪就推豆腐,泡好黄豆,洗净石磨,找好包厢、煮浆锅、柴禾和滤帕,以及酸汤和装豆浆的大缸。推豆腐必须麻子打呵欠——全家动员,人不够就和单人独手的人家换气。推豆腐工序较为复杂,先用石磨磨浆,再用磨好的豆浆放在大锅里添柴煮,煮冒后用滤帕把豆浆滤进缸里,滤帕里的豆渣也要用热水冼浆,然后再舀出滤好的呈乳白色的豆浆重新舀回锅里,边煮边点酸汤,一团团嫩豆花便从锅里飘上来,用水瓢或盆舀进包套滤帕的包厢里,挤干豆腐水,然后合上包厢盖,放上块石头,个把小时后揭开包厢盖褪开滤帕,一块四四印印的豆腐就做成了,主人家用菜刀打成几砣,捏血豆腐、做黄豆腐,黄豆腐和血豆腐都要用火熏炕;如果做霉豆腐,就把豆腐打成小砣小砣的,十天半月生霉长毛后,将五香、八花椒、茴香和盐混合而成粉末把生霉长毛的豆腐裹遍,拈进坛罐里腌,一个月就成霉豆腐了,闻着臭,吃着香,下稀饭最安逸。
过年不可缺的还有酒,打上十斤散酒。瓜粘糖,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镘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过年的每一件事,每一样年货,都要自己亲自动手。父亲炒花生时,把一大锅沙子烧热,然后倒一大筐花生进去,那飘出的不是香味,简直就是年味!年味就浸泡在这个加工的过程中,换句话说,在制作年货的过程中,年味自然而然地就迸发出来了。此外,还要做筑粑、泡水豆豉、打糍粑等……
逢上赶年场,全家穿上新衣裳,热热闹闹来到乡场上卖春联、鞭炮、香蜡纸烛、调味的佐料、红糖、白糖。碰到上好的米酒,舀上几斤,平时都各忙各的,过年有亲戚朋友来到家里喝点酒喝,聚在一起叙叙家长,其乐融融。点心、苹果、香梨等也多三少二要买些,走亲戚时大小是个礼;过年图个喜庆,给孩子买件新衣,给妻子买件红棉袄,给自已买条围巾……
现在过年,更像一个安排好的程序,一点也由不得自己。所有的年货都是买来的,完全按商家的操作进行,有什么买什么,而不是像母亲说的想什么做什么。大家买一样的年货,吃一样的饭,看一样的电视,甚至拜年的祝福短信也懒得动手,只把别人早就写好的转来转去敷衍了事……
家乡有过年贴窗花的习俗,每到除夕,要在每个门窗桌椅柜子甚至墙上都贴上鲜艳夺目的窗花,招招摇摇的花纸儿便惹得满院子满屋子的喜庆。
备办好年货,一晃眼,年就到了。(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