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了,走得很安详。
属于父亲的时间永远地停止在了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渐渐地变成了一片空白,一种巨大而强烈的不真实感瞬间在我的体内蔓延。
当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我终于不得不逼迫自己相信——父亲真的走了,我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父亲。
我像一片羽毛,遁入了无限煎熬的空间里,在无数个无风的夜晚,一遍又一遍地回顾着父亲留下的温暖。
记得那年我去外地上学,报到的那天,天上下着蒙蒙细雨。父亲把所有行李都背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秋天的雨雾里,被雨水打落的黄叶幽幽地飘下,有几片落在了父亲身上,他也并不在意。我跑上前去给他撑伞,父亲却说:“我没事,天凉,别把你的衣服淋湿了。”
父亲把我在学校里所有的事情都安顿好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当时父亲已年逾花甲,望着他的身影在深秋的细雨里孤单地渐行渐远,我不禁泪流满面。
身为医生的父亲,爱岗敬业,待病人如亲人。它有许多干儿子,都是父亲曾经治愈的危重病人。小时候,我很不理解父亲,甚至埋怨他把医院当成了家,因为在我们家里最不常见的身影是父亲,我最不了解的人是父亲,没有在我童年的旅途中给我更多教育与关爱的人是父亲,但当我也穿上那身象征着责任与神圣的白大褂时,当病人用急切与期盼的眼睛看着我时,我突然就懂了父亲。
父亲还是一位书法爱好者,他的字写得很漂亮。从我记事起,每年临近春节,父亲就挤时间写春联,送给亲戚和邻居。虽然常常写到半夜,但父亲乐此不疲。平时只要有人登门要字,父亲都有求必应,而且分文不取。
我有一位忘年交,他也是父亲的朋友,他曾很感慨地说:“真感谢你父亲,我年轻时家里很困难,全靠拿你父亲的字卖钱养家,现在生活得很好。”
父亲一生没有什么壮举,可就是这些平常而琐碎的小事,让我感动。在生活中,父亲从没有教导过我怎样做人,但他的一言一行在我的脑海中都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润物细无声”,父亲不仅给了我生命,还把他善良和真诚的品格融入了我的血液,让我的心灵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温暖如春,让我的情感即使蒙上岁月的风尘也依然纯净明朗。
最近几年,一生爱热闹的父亲突然变得不再喜欢说话,常常安静地一坐就是半天。他的眼睛虽然不再清澈,但写满了深情和爱意,在他宁静而柔和的目光里,我所有的疲惫和浮躁都瞬间飞走了。
龙应台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今夜,月光如银,我坐在窗前,想念我的父亲,非常非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