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新三老之韩靖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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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不止,骨伤不适,辗转难眠,翻看微信朋友圈,忽然发现韩靖老师的去世消息,悲痛瞬间将我淹没,泪水奔流而出。妻问:“不睡,怎么了?”“韩靖老师去世了!”妻惊得“呼”地坐起:“啊!你早上打个电话给刘老师,安慰安熨他!”

刘老师指的是刘仲光老师,他和韩靖老师,还有吴颖老师三个人是从八九岁玩到八九十岁的同学、发小、朋友。三人中,韩老师最长九十二岁,吴老师九十岁,刘老师八十九周岁,三位老人在罗舒庭、张荫庭、闻朗斋三位先生谢世后被尊为亳州“新三老”。

一九八六年,我到亳州二中读初中,韩老师教我们美术。那时的韩老师,五十来岁,已是满头白发,但丝毫没增其老态,反倒是显得精神异常,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之类的感觉在第一节美术课时便深深地印在我们的脑海里。韩老师教我们美术是从中国山水画开始的,几分钟了了几句话便将中国画的特点、发展线索、工具材料等概括、介绍得清清楚楚,紧接着便讲到中国画与西方绘画的区别,中国画本身的分类等。三十多年多去了,我还能记得韩老师认为山水、画鸟、人物这三大门类是有高低之分的,历史发展的结果是山水画地位最高,因为最近于道,这好像是我平生第一次听人谈“道”。讲到山水画,他便侃侃谈到了他的老师-当年亳州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颜语先生 ,颜语先生的老师山水画大家李可染先生,最后则是李可染先生的老师黄宾虹老人。韩老师讲课语调不高,平和平静地介绍了他这一师承脉络,并旁及到画坛数百年其他流派,听得我们神往不已。下课后,我们以当时正流行的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给画坛一一定了位。我们觉得作为韩老师的学生,应该算是少林、武当之类的了。

那堂课临摹的是《美术》课本的封面,是李可染先生的瀑布作品。韩老师在黑板上粘了一张铜版纸,用毛笔蘸水晕湿后,再勾皴点染的,我们在下面一笔笔跟着,亦步亦趋亦步亦趋地模仿了一遍。没想到的事,韩老师画完后,教室内转了一圈,竟将我画的那张贴在教室后的墙报栏里,问了我的姓名,便下课走了。

忽然有一天,大概是元旦前的哪一天,班主任汤玲老师突然在上课时把我喊出来,说是等一下韩老师会过来找我谈话,但警告我千万不能答应去做美术生。

韩老师并未直接喊我,而是通过坐在窗口的同学转告我课后到美术教研室去。

韩老师没有动员我做美术生,而是通知我元旦学校要举办“迎新师生书画展”,希望我准备一幅作品,临摹山水画也行。我立马告诉韩老师说我会书法,韩老师眼睛骤然亮了一下,连声说好,说书法好,初中部正需要书法。

我受宠若惊,回家连天加夜用一整张铜版纸,画格子,放大临写了一段欧阳询的小楷《千字文》,第二天上午课间操就交了过去。韩老师看了看我的字,先跟我说入选了,然后说:“如果用宣纸,中华你会写得更好!”我一下子来劲了,问韩老师什么是宣纸,韩老师便拿了两张送给我,让我写写看。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毛笔一下去,宣纸上渗洇一片,连桌子上也弄得满是墨汁,两张纸很快报废了。

第二天中午,我很沮丧地报告韩老师,韩老师反复说没事,又拿了四张宣纸给我,卷好后说:“不急,哦,少蘸上墨,舔笔時刮去点再写,会写好的。”我获了秘诀般拔腿便跑,好像跑开了,忽然一只手长长了一样把跑出去的我给拿了回来,“中华别跑,拿块画毡垫下面写。”我接过一小块画毡回教室,脑子里一惊一惊的:韩老师武林高手?动作那么快!

我入展了,那一次展览,我知道了闻国芳、李文玲等心目中的偶像。

也是那一年,我拜在了恩师罗舒庭夫子门下。回校专门向韩老师报告,韩老师说知道了,也去見过罗先生了。

不知什么原因,后来的两年时间,我和韩老师并没有走得非常近,他也没有提起过让我做美术生的事,倒是不断地看到、听到他为培养几个学生四处奔跑求助推荐的事。

我知道他极力帮助李文玲学习雕塑的事,想办法托关系找到刘开渠先生,请刘先生指点李文玲,并希望刘先生能收李文玲为徒,包括后来的联系、介绍、资助李文玲外出美术学院进修,以及为李文玲在当年的小县城亳州策划举办个人雕塑展。

我还知道他日日夜夜加班辅导高我几届的侗彪,助其最终考入浙江美术学院附中,后又考入浙江美术学院,现已是中国美术学院的知名教授。

我还知道好像是我同一届还是高我一届的一个同学,叫做郝传顺的,家住农村,极为贫寒,但偏偏喜欢上了篆刻,这在当年的县城中学里,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韩老师却是极力支持,不仅自己教授,还出资带领他外出拜师学艺,并举办个人篆刻展。由于一些原因,郝传顺未能如愿进入高校学习,韩老师又托人为他找工作等等。

我那些年不断地听到的都是他培养资助学生的事,我心里想,这哪里是老师啊?这分明是一个父亲!但同时我心里也生出浓浓的的失落感。

初三没有美术课了,但在校园里时而不时地会碰到韩老师,每次见到,他总是会说:我见到谁谁了,说你怎么怎么样。一次,很郑重地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这个年龄,认识那么多名人,你的机缘好,好好把握!”

一九九四年那年,我计划到杭州求学,韩老师突然让人捎话让我到他家去一趟。原来他听人说我要到杭州,特地给时在浙江美术学院读书的侗彪写了一封信,托侗彪帮助照顾我。

后来,因为陆一飞先生的缘,我一段时间拜访过几次黄宾虹老人的弟子王伯敏先生。一次回亳在刘仲光老师家,偶然间说起此事,韩老师一定要我带上他的作品请王伯敏先生指教,那时的韩老师已是近八十岁的老人了。

我将王先生的意见写信告知韩老师后,韩老师郑重其事地给我回信,说:“服!服!一定代转谢意”。后来我每次回亳,韩老师都会提起此事,不管多少人,都会说深受启发等等。

韩老师善操京胡,与罗舒庭老师是琴友戏友,民间的说法:罗舒庭的书、颜语的画、韩靖的琴、韩汉卿的棋。四人构成亳州一代之风雅!

事实上,韩老师书法也高,画也高,早年也善铁笔,尤其对于太极拳,数十年未层间断,据说也是亳州数一数二的高手。

一九九八年春节,我回亳过年,每日里前去看望恩师罗舒庭夫子。一天很晚,不知说起了什么,罗老师嚎啕大哭,哭得我在旁肝胆欲裂,后又忽然收住,拼命敲打自己的肚子说:“可怜我一肚皮东西,没个去处!”说罢又要哭,我拼命劝说,又发誓将他的学问继承下来,不料罗老师竟又忽地正常严肃起来,说:“你应该感谢韩靖老师,你还是个小娃娃时,他跑来跟我说你学习好,希望我在学问上多教你,说说不定将来能出来!”

深夜念起师恩,惟有泪千行,惟有泪千行,呜呜哀哉!愿老师走好!韩老师千古!

(责任编辑:支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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