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入冬,不再有夏雷隆隆,不再有秋虫唧唧,不再有春雨沙沙,而冬雪温柔,落地无声;动物冬眠,人除了上班,便窝在家里,冬似乎安装了消音器,失去声音的天地变得孤寂起来。于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唯老翁披蓑荷笠,独钓寒江雪,也是无声无息的。
冬还由着秋带走全部色彩的斑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属于金秋的一切,一阵风席卷而去,只留给冬萧索的寒枝,直指阴沉的苍穹。
人们说寒冬,似乎冬失去了温度;说残冬,仿佛失去声音、色彩、温度的冬变得残缺了。
就连翩翩堂前燕,也是冬藏夏来见。
其实冬者,正是天地闭藏,水冰地坼,是万物蛰伏,生机潜藏。
而万物蛰伏,生机潜藏的冬自有冬的美好和雅趣。不过也是将色彩、温度、声音一一潜藏,若身处其中的我们能高明其怀,旷达其意,超尘脱俗,别具慧眼,览景会心,便可感受到冬的美好,而得真趣了。
冬雪飘时,上下一白,似乎是一种色彩的单调。然而在范仲淹眼里,是“昨宵天意骤回复,繁阴一布飘寒英。裁成片片尽六出,化工造物何其精”;李白则说雪“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而不写诗的我们则可以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捕鸟雀……雪的肆意和我们的快意相辅相成。雪花色彩单一,一袭素衣,自有素美,身处其中,心无旁骛,更得其乐。
《道德经》说:“五音令人耳聋。”大的声音不止会使听觉的阈值提高,还会迷惑心志。冬也是有声音的。不过冬的声音是微小的,是轻的。冬正是用自己的沉寂,教我们学会听轻的,细小的声音,关心感知,变得细腻。正如致广大,先致精微。“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夜深人静,雪落竹林需要一双善于倾听的耳朵。“飞雪有声,唯在竹间最雅”,明代戏曲家高濂称它是玉笙声,没有雨滴那么响,只是雪落惊竹,惊起一阵清音。这是冬的雅韵。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约友一二,雪中温酒,围炉而饮,你能说冬没有温度吗?朱自清家的小洋锅煮白豆腐,热腾腾的,水滚着,像好些鱼眼睛,父亲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一放在他们哥儿三个的酱油碟里。你能说冬没有温度吗?冬的温度是陪着家人友人的热气腾腾,是用心感受的温暖和爱。
冬的简单,清寂,不过是让我们沉静下来,不受过多的喧嚣打扰,用心地感悟大自然和生活中的美好。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残冬并非是指冬的残缺,而是一年到头,安静中为新的一年做准备。
司马迁言,“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
顺应季节而动,冬藏,是为了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