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春寒料峭,雨又落了半晌,适合独坐发呆。可好友在群里说,十五公里之外的花红村有百亩原生竹林,约我们去踏青,这是极大诱惑。想,宋菜园的竹林零零落落,加起来怕不足百亩,已叫人魂牵梦萦,念念在兹,这花红村百亩竹,会是个什么景象?
惊蛰之后,骄阳和雨水兴替,四野日渐蓬勃,庄稼草木肆意地长,各种花轮番地开,人就也动了起来。车行在路上,目之所及,市内的绿化带里红叶李盛极,市外的田野中荠麦尽青青,都是好景致。
花红村背倚赵王河,早些年遍植花红树,春来也是繁花似锦,粉成烟霞。如今人去村空,花红不再有红花,竹林从西到东绵延千米,葳蕤成海,葱葱郁郁,着实惊艳。
大爱这些葱茏的事物,风霜雨雪中怡然自活。春天青绿,夏日苍翠,秋冬越发蓊蓊郁郁,是为不死的精神,可钦可佩。这种认知不是来自“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赞咏,也非来自“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的感悟,老家门前的竹林留给我太多鲜明的记忆。
难怪友人想在这竹林里建一栋屋,要诗意栖居,“不种闲花,池亭畔、几竿修竹”就已十分美好,如是万竿竹,“竹深不放斜阳度,横披澹墨林沼”也是不入流俗。初夏看雨后春笋,隆冬赏竹影落雪,四季听百鸟乱鸣,都是福报。
穿过竹林,路过一片油菜地,就是赵王河。午后的赵王河春波漾漾,日影洒金。水面上不时有水鸟翩飞,岸边则春意阑珊。落叶堆叠,枯草缭乱,小径荒芜,大约还是去冬模样。若不是星星一样开黄花的蒲公英,若不是含羞带怯嫩叶萌动的野枸杞,若不是对岸一片一片的绿柳,我们真像是走在秋尽头。
没能同游的友人看到我们发在群里的图片,留言也说:“去得早了。荒草萋萋无绿意,漫言春至心暗疑。”他是不知道,春天在啊。春天在水的波纹里,春天在白鹭展开的翅膀里,春天在堤岸上药牡丹的苞芽里,春天也在这群踏青人的心花里。大家谈天说地,聊起多年前走河的日子,怀念旧时旧事。憧憬着某一天能走走涡河,也话及写作心得,读书感悟。
岸边不时有丛生的枯荻。荻丛高过人头,穿行其间,有萧萧声,有凄凄意。叶如红线花如雪,似是离人心头诀呵。设想它们的壮年,该是何等萋萋,这一丛丛荻草,定能表现整个夏天。等着春深,等到夏至,这河边水草丰茂,芦荻窈窕,那时若经过,身心会否有青春重生也未可知。
这岸边的春天,枯的枯着,荣的荣了。荣枯之间,便是万物的尘缘,此起彼落,此消彼长,都随意。一如某些时的冷落或牵念,一如对某事的关切或忽略,一如一群人的喧闹或静寂。
身边三五好友,能彼此想起,相互念记,在春意萌动之始邀约同游,除了文字牵连,也是因缘分维系。在一起时话多了不厌烦,话少了不生分;遇困难默默相助,有成绩相互鼓励……“好朋友”大抵如此。冯唐说,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深以为然。
从竹林到河边,从河边又回到竹林,大家流连竹间乐而忘返。泥泞的林间路罩上了暮色,鸟儿叽叽喳喳回巢,返程的车才启动引擎。春日踏青归无计,斯人醉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