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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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间起,街道两旁、公园、河堤、环湖景观带,乃至机关单位的院内,忽然换上了陌生的面孔:女贞子、栾树、榉树、枫杨树、香樟树……它们睁着发虚的眼睛,胆怯地站在那里。

这里不是它们的故乡。它们很忧郁,也很寂寞。只需要看看它们的容颜,就会发现它们过得并不快活,离开了自己熟悉的泥土、熟悉的气息,这些树的根不知道该如何行走了。

我曾细数过几片林带。一片池杉、一片红枫,一片垂丝海棠。30棵池杉,有12棵死掉;20株红枫,死去14株;10棵垂丝海棠,死去6棵。这些不知道从哪里移来的,或粗或细的树,可能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寂寞地死去。园林工人确实是想让它们好好地活着呀,他们给树留了一小片土地,身上扎着营养液,还用铁丝和木架子让它们固定起来。

目光所触,确乎都是外来种类了。连河边的垂柳也是嫁接的,一根根树桩,中间开裂,头上顶着几根稀疏的枝条。刚进入春天,就枝干叶焦,呈现出恹恹的样子。记忆中的柳树,枝叶分披葳蕤茂密,精神好得很呢。

它们都去了哪里?是否有人像我一样也会想起它们呢?估计没有吧。人们在高楼里住久了,也就习惯了与之相配的石楠树、高杆女贞树、枫杨树,以及老是弄错名字的栾树和榉树。尽管女贞子落下的黑豆染黑了地面,染花了车辆,它们还是趾高气扬地,占领了一个又一个机关、单位和小区。

有一株楮树,在小区墙角偷偷抽出了枝条。楼下的邻居把它楮树穗摘下吃掉后,随手砍了。这些杂树在城市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

读《红楼梦》时,看到宝玉到城北20里外一口井边,祭奠投井而死的金钏。被黛玉耻笑,说,万水总归一源,不拘哪里舀一碗水,不能祭拜。

黛玉有所不知,宝玉心中所念,不是水,而是井,是和金钏相关的物象。就像祭拜已故的亲人,一路狂奔,扑倒棺椁跟前,方觉哭得酣畅淋漓,内心才会有所依傍。

承载着乡愁的杂树,正是起到这个作用。那些时时看到的女贞等,即便共处了十几年二十几年,依然是熟悉的陌生人。想家的时候,不会望着它们发呆,也没有轻抚树干,对它们诉说心事的欲望。那些楮树、楝树、桃树、杏树、核桃树、榆树、泡桐树、洋槐树就不一样了,只需影子一闪,心就会触动。诸多的过往,便汹涌而出。

那棵大洋槐,一树白花儿开得正热闹,无数蜜蜂闻香寻来。扇动翅膀“嗡嗡”欢唱。树下,一筐筐鸡仔啁啾不息。一村的妇孺都被吸引过来,妇女用折子圈出自己的天地,忙着挑拣小鸡;孩子们围着鸡筐兴奋得手舞足蹈。一年的希望就从树下诞生了。

南风从大河上吹过来,河头的柿树林,新叶鲜亮,青春喜人。花未开,只有小篮子状的托儿贴在梗上。昨晚落了场小雨,树干的粗粝与新叶的清媚形成鲜明的比对。

地面干净清爽,没有因为雨的飘落变得泥泞。一些小花托儿被风吹落到地上,为白玉般的地面点缀了素淡的新绿。

小孩子把它们捡拾起来,放到自己的手心里,很欣赏地看着。碗里的饭早吃完了,人们把碗放到地上。有的搂着膝盖儿发呆,有的看小孩子捡拾花托。丝丝的风温柔地吹拂着,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困倦而舒适的表情……

可如今,去哪里寻找它们的影子呢?偶尔在老街深处,闻到楝花的幽香,鼻子便开始发酸。追着香气去寻,拐过几道弯,绕过几个巷子。看到一株楝树,大团的紫云伸过墙来。踮起脚,扯着一枝,深深嗅下去,泪水便滴落下来。

有时,就想:为什么公园街道不能用杂树来绿化呢?一路白的槐花,一路紫的楝花,一片粉的白的桃花杏花,这样子不好吗?

最近,小区正在清理杂树。柳树、楮树、槐树、杨树,不论大小曲直,一律清除。只留下那些半死的栾树、病态的池衫和总是被“吊死鬼”吃尽叶子的枫杨。用不了多久,估计那些原生态的杂树,只能存在于书本的介绍中了。

(责任编辑:支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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