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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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乐土路到他居住的小区,不过十华里,需通过十八个红绿灯,即便绕道,至少十六个。

他在一个镇所上班,出了城,三五脚油门的事儿,车子便滑进单位的院子里。进城的话,三五十脚油门,也不一定能够到自家楼下。

最近,单位的事情也多起来了,办完当天的琐事,又开了一个会。夕阳有余晖从窗台上一路下滑,直到丢到一块麦地里。

妻子打来电话,听电话的却是朵朵。朵朵是他的女儿,五岁的娃娃,胖嘟嘟的,一身粉白,像个瓷器,他自然疼到心尖。朵朵说,“爸爸,你快回来呀,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在电话里笑如夕阳,连说几个“好”字,直到电话挂掉,脸上的余晖还没有落下。

车子行到乐土路,月亮升了起来,明晃晃的,把眼前的红灯,映衬得更加鲜艳。

这里是个环城路口,红绿灯设置一分半钟。至此,黄灯刚灭,红灯眨眼。

他拉起手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微信里显示两个未读的语音。语音发起人的头像是朵朵周岁的照片,他标注的却是阿三。

阿三是他的妻子。为什么给妻子起这样一个不雅的绰号?时间要回到一年前,甚至七年前。

七年前,他刚从学校踏入社会,通过公开招录,从淮河以南考到淮河以北,距离老家二百公里的地方工作。

当然,这是他和父母的权宜之计,先找个工作,再找机会调回去。

淮河以北不如淮河以南发达,单位自然想留住他,希望他能为淮河以北的发展作出贡献。

大伙儿集思广益,觉得留住他并不难,必须在当地给他成个家,来拴住他随时可能溜走的双腿。

世上不缺好心人。终于,他跟妻子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妻子不是一般的霸道。包括岳母,一个退休寡居的街道干部,对他也是颐指气使。

妻子说,“你你你,凭什么?在这里,还不是靠我们家!”妻子的话语,刀子一般锋利,似乎每一个字眼里都闪跳着凌厉之光。再配合着肢体动作,一根指头能把天宫戳破。

开始,他只是忍着,没有过多的反抗。有了朵朵,本来往上蹿的怒火,又往下按了再按。

直到有一天,他忍无可忍,掀翻了一个茶几,摔碎了两个玻璃杯子。

妻子的眼珠子快要滚出来,双手叉腰,说,“离婚!”

他说,“离就离!”

再往前,依然是红灯。红灯就像一个调皮鬼,故意跟他捣蛋。

阿三的语音已经多达十几个。

他把手机放在挡位前,开了免提:“怎么不接电话?你到底死哪儿了?”

火药味越来越浓,车里似乎灌满了硫黄的气息。

绕过两辆出租车,又是一个红灯。此时的出租车,你越想超过它,它越不让你,当你让它的时候,它又慢吞吞的,像王八爬行。

思绪接到了上面。当他的一个离字刚离口,岳母气势汹汹地跳过来,在他头顶重重一击。

“为什么?”他惊愕。

岳母怒吼着回答他,“不为什么,只为你这个人不地道!”

他不地道了吗?没有!他觉得自己十分地道。有N个机会,完全可以调回老家,看到可爱的朵朵,他一次次放弃了。

朵朵出生的时候,他想让家母过来带,妻子和岳母举起四只手反对。她们不相信南蛮子,说话一股子怪腔怪调。他知道民间流行南蛮子北侉子之说,以淮河为界,说话的腔调大相径庭。

总算过了第十三个红灯,再拐进经八路,从辅道岔过去,往前行进五百米,就到小区门口了。

电话响起来,他按了免提。

阿三说,“姓张的,几点了,朵朵想睡觉了,你到底回不回来?”

马上快到了!这几个字来到嗓子眼,咕咚地又咽了回去。心想:就是不回,你还能吃人!

一辆电动车突然从车头前穿过,他踩了急刹,身体撞到方向盘上。摇下玻璃,冲那人吼道:“会不会骑车?”那人并无歉意,赤头白脸地吼道:“开车有什么了不起!”

心头的火苗越烧越旺,好像又加了一把干柴。

他猛踩油门,想赶到最后一个红灯再亮之前冲过去。可是,晚了,红灯好像提前闪跳,一辆渣土车从侧面呼啸而来。

一个小时之后,交警电话打到妻子那里。

车子像一块烂豆腐,已经被施救车清理掉。

他,安静地躺在一张床上,通体覆盖着一块洁白的床单。

(责任编辑:支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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